腊月初八那场雪下得邪乎,鹅毛片子似的雪片往人脖领子里钻。叶明裹着狐裘窝在衙门后堂的藤椅里,脚边炭盆噼啪作响,手里捧着个黄铜暖炉——这玩意是他按记忆里热水袋的样式改的,灌上滚水能暖半日。
";大人,您要的羊肉锅子!";李天宝端着个铁皮炉子窜进来,脑门上的雪碴子都没拍干净。炉子中间竖着根烟囱,四周凹槽里红汤翻滚,切得纸薄的羊肉片在热气里卷着边。
武明堂拎着酒坛子后脚跟进,官靴在青砖地上蹭出两道泥印子:";城东张屠户刚宰的羊,说是专挑了吃肥田丹长大的...";话没说完就被叶明摆手打断。
";先别说公事。";叶明拿铁筷子搅了搅锅底,";今儿咱们就学那雪地里的鹌鹑——装会儿睁眼瞎。";
后堂支棱起八扇雕花木窗,外头雪片子打着旋往梅树上扑。那株老梅是叶明去年移栽的,这会儿虬枝上攒着雪疙瘩,冷不丁";啪嗒";掉进檐下的陶瓮里,惊得几条红鲤鱼直摆尾。
";要不说还是您会享福。";李天宝往锅里下了盘冻豆腐,";前几日我去陈府送文书,瞧见陈家主那厮裹着三层貂裘还直哆嗦...";
话音未落,西墙根传来";咯吱";一声。武明堂的筷子尖已经戳到窗缝边——那里积着半指厚的雪,正簌簌往下掉。
";是那窝狸猫。";叶明往窗外撒了把鱼干,";入冬前在粮仓逮老鼠的功臣,该赏。";
三人就着咕嘟响的锅子说闲话。武明堂讲起年轻时在北疆雪夜伏击戎狄,李天宝念叨老家腊月祭灶的糖瓜,叶明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手指头在结了霜花的玻璃上划拉。
突然一阵穿堂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炭盆里的火星子蹦到案头的《安阳田亩册》上。叶明抄起茶壶浇熄了,泛黄的纸页上浮出圈水渍,正盖住陈家庄园的位置。
";这册子该重制了。";他摩挲着纸页边缘,";开春得上活字印刷,带水印防伪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檐角处的铜铃突然发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声,仿佛被一阵狂风猛烈地吹动一般。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二十只灰扑扑的鸽子如惊弓之鸟般扑棱棱地飞落在梅枝上。
这些鸽子的爪子上系着一根根竹管,那竹管泛着青光,显得有些诡异。
武明堂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其中一根竹管摘了下来。他轻轻抽出里面的纸张,展开一看,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桦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