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帮派地盘上的楼房都不算高,但是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狭窄,有些小巷子几乎只能让人侧着身子才能通过。跟多灰色地面的老旧楼道,栏杆都是已经掉了漆,布满了褐红色铁锈。几乎每个楼道的门口,都会挂着一个颜色暧昧的广告小灯,暗示着想要一夜鱼水的客人可以上楼一探究竟。有些着急的女子,会站在楼道的门口,依着窄窄的、破旧的侧墙,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那些路过的男人们,像是推销商品叫卖一样地叫着:“哥哥,要不要上来试试啊,一晚上,出去吃宵夜也得呀!”只不过商品是她们自己。
安迪感到一阵反胃,他不喜欢这个环境,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说甚至不敢轻易回想的记忆,在这里像是打开了开关,开始刺伤他自己。他担心自己会因为这难以压抑的不安,没一会儿就要落荒而逃,无功而返,还没找到关于苏珊的一点消息,就当了一个逃兵。
他把手放在加绒皮衣的口袋里,紧紧攥着拳头,手指尖用力到扣进掌心的肉里,手心传来持续的刺痛,让把焦躁不安藏进来,用理智压抑进脑后,企图暂时忘掉这些几乎是本能的想要逃离的渴望。他的每一步都不太稳健,如履薄冰的感觉刺激着他的腿似乎马上就要有抽筋的错觉。他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往深处寻找。
终于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找到了一个已经人流聚集不少的酒吧,透过不太干净的窗户,里面透出一些昏暗的灯光,橘黄色为主,照在地上,给了人一种温暖的错觉。安迪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人影在里面晃来晃去,传出一些嘈杂的人声,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门是木质的,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干涩的“吱呀”声响。门上的小小铜铃铛因为门的开启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站在吧台后面的、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背心的男人——大概是酒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不到一秒,又低下头,做手里自己的事情。没有接待客人的礼貌问好,就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好似只是因为听见了动静,而抬头看一眼,是最普通不过的条件反射而已。
安迪踏入这家酒吧,先被酒吧里沉闷的味道熏得一瞬间头晕脑胀。除了酒精的气味和麦芽的味道,这些都是寻常酒吧里都会有的气味,这间酒吧里有一股怪异地香味,像是某种被灼烧过的草药,混杂着烧焦的臭味,钻进鼻腔之后就会直击进来的人的脑子。里面的人似乎对这个味道并不排斥,在昏暗的酒吧里谈笑风生,叼着香烟或者雪茄,灼烧的烟草混入酒吧里怪异地香味,把这个本就刺激的气味变得更加复杂,而且更加刺鼻。酒吧的地板是木质的,有点破旧了,踩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响,有些地方已经翘起来,脱了一层木质的外壳,如果有醉鬼经过很容易就会被绊倒,摔得不省人事,但是没有人管顾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