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桌而坐,乔留给黎秋英和纨素都斟了酒,向黎秋英笑道:“秋英姐,今日我不给你喝金蟾蜜酒了,可不是我抠门。”黎秋英道:“你这话别跟我说。你跟纨素解释过什么叫金蟾蜜酒了没有?”乔留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转向纨素,笑道:“瞧我,居然忘了纨素姑娘是不知道的。”便解释道:“成都乔家原本并不是本地人家,我们家原本是苗人,先辈为了避兵祸,是从如今的大理国地界迁到成都府来的。所谓的乔姓,也是我们内迁时为了融入汉家而改的。我小时候曾祖父还在,他常跟我们小辈讲,乔家原姓仡侨氏,是我们苗人里颇尊贵的姓氏之一。”说到此处,柜台后的角门又开了,一位围着围裙的圆脸中年妇人,笑容可掬,端着一个大海碗进来,摆在桌子正中。纨素往碗里看去,只见里面煮的什么倒看不清楚,先只看见厚厚一层红辣椒,满满飘在面上。乔留笑道:“纨素姑娘说是能吃辣的?”纨素笑道:“看贵店放辣椒这个不管不顾的架势,我倒不敢胡吹大气了。”乔留大笑,向那送菜来的妇人道:“陈大娘,肉菜上得快些,我们垫一垫肚子,要喝酒的!”又举杯祝词道:“湛湛露斯,匪阳不曦。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今日咱们边喝边聊,也要不醉不归!”黎秋英笑道:“就是醉了,你又要归到哪里去?咱们这还不是在你店里?”纨素笑着饮了一口酒,道:“还是说金蟾蜜酒吧,乔兄跟我讲诗经,我是不太懂的。毕竟只有乔兄是‘青衫客’,是惯戴着儒冠,捧着四书五经在江湖上行走的。”乔留没想到纨素会开口拿他开玩笑,指着纨素笑道:“这才对嘛!古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觉得我与纨素你就是倾盖如故,很不必那么客气的。”
那陈大娘下一次进来,果然推了一个新的带轮子的小架子来,很快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向几人行了个礼,温声道:“主菜齐了。今晚我和老陈都在店里值夜,掌柜的喝够了酒,可以喊我再上甜点心来。”便退出酒肆大堂。
乔留待她走出去了,才继续道:“苗人重青赤白黑黄五色,这个你在英雄酒家的酒旗上想必也已经看见了。这五色一般认为是代表木火金水土五行的,但乔家祖上传说,乔家内迁之前本是蛊苗的一支,只是内迁之时发了誓,既然离了故土,就要丢了施蛊的传承,不得将蛊术传到中原来,因而如今关于蛊术的种种也只剩下传说了——乔家传说,这五色也对应着蛊苗的五种圣兽蛊:以青色对应圣蛇,赤色对应蜈蚣,白色对应圣蝎,黑色对应蜘蛛,黄色对应蟾蜍。我曾祖父还曾跟我们这些孩子讲故事,说乔家内附之前在大理国聚居的地方,现在仍有与我乔家先祖血缘极近的五支蛊苗部落聚居,大理国称这块地方为五圣苗州,因为它基本不受大理国朝廷的节制,而是自己推举首领,控制地方。这五支部落则索性自称“五圣苗国”,势力颇为不小,这五支蛊苗部落一不派人参加大理军队,二不纳赋税,很让大理国朝廷头疼呢。”
他饮了一口酒,笑道:“你随便听听就好了,我们乔家离开大理凡二百三十年,已经有十几代人了,谁还真知道什么颜色对应什么圣兽蛊,又哪有什么蛊苗的传承能传到我们手上来?不过,乔家后来家族兴旺,又想着开宗立派,在江湖上给自己弄个响当当的名头出来,所以把家族传承的内功和刀法都说成是苗疆秘法,又在成都府附近买了个小山头,开始开门收徒,很快就成了气候,江湖上叫‘玉婵门’,刀法叫‘拜月刀’的。可能你们也都听说过。”
纨素问道:“玉蟾门?所以秋英姐手里的信物才是个玉制的蟾蜍?”黎秋英笑道:“这个婵是千里共婵娟那个婵。玉婵门是用刀的,男女弟子都有,但总被人传说是只收女子的门派,就因为这个名字。这真是前代的江湖传说了。这个门派销声匿迹也得有百余年了。我也是小时候听我娘跟我讲故事时候听说的。”
乔留继续道:“玉婵门是一百三十年前搅和进了当时的什么朝堂斗争,被本朝文帝派兵剿灭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时间太久了,家谱上写的也语焉不详。反正到我曾祖父一代,这个门派是早已没了,但是乔家本家又慢慢开枝散叶,兴旺起来,而且玉婵心法和拜月刀的传承也都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