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容生产,兴庆宫上下都任她差遣,除了不能出去,不能与侯府通消息,只有程夫人的信能偶尔送进来,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
明容此时才知道,原来郑太后几十年来不声不响,却未必代表她就毫无手段。兴庆宫成了铁桶一般,只听郑太后一个人的号令。
长女生得还算顺利,只是挣扎了也有大半日。足月诞下的婴儿,红红的皱巴巴的,不过接生婆抱在手里时,乐颠颠告诉明容,这孩子挺敦实的,哭得又响亮。明容总觉得在形容一只小猪仔。
只是郑太后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脸上更加愁云惨淡。皇帝在朝会上言明将处死靖王,只待他就擒。这意味着这个孩子会是赵叔元唯一的血脉,可她偏偏是个女儿。
明容听说后,并没有与郑太后撒泼理论,只是静静地告诉她,如果赵叔元果真亡故,她会跟着一同赴死,到时候只希望郑太后能照顾这个孙女。
幸亏那日将月怜留在外面主事,但消息不通,让明容胆战心惊了两个月,月子坐得并不好,非但没养得白胖,反而面容消瘦了不少,从牡丹变成了风雨中飘摇的白玉兰,正如兴庆宫院子里那一棵。
郑太后看得心疼,主动把孩子抱到她那里时时看顾,明容偶尔精神好的时候,就去看一看,拉着孩子的手指说说话,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又坐在窗前默默垂泪。
孩子满月的那日,只有郑太后和她两人,在白玉兰树下置了一桌菜,乳母在一旁抱着孩子。两个人说了许多话,都是明容小时候的事情。
事态未明,她不希望到时候舍下这个孩子的时候,自己会难以割舍。
时机终于在四月末的一个深夜来临,月怜设法将消息送进兴庆宫,道如今靖王的军队已逼近长安,天下云集响应,长安成了孤城,只是帝都易守难攻,还需谨慎筹谋。
明容知道,帝后该对她下手了。
果然,没过几日,禁军砍杀了兴庆宫阻拦的宫人,不顾郑太后的哭喊将明容和孩子带走,就这么被禁军围着,在大街上顶着无数人的目光,经过东市,又穿过宫城,扭送至玄武门。
明容走得小腿肚打颤,实在是她休养得久了,身体不如以前了。
大军临近,帝后欲从玄武门出逃,要用她和孩子开一条生路。
明容眯着眼瞧仔细了,领兵截杀帝后的人是王茂咸。是否是他主动请缨,她也不知道。
“皇帝,你怎么放走了王将军?”明容努力忘记两臂被禁军擒住的不适感,戏谑地冲皇帝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