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渐渐清晰,映出我鬓角蔓延的黑晶。
那些如蛛网般纠缠的冰纹,正一寸寸蚕食着我残余的寿元。
阿项,为兄时日不多了!
即便,你甘愿做大楚的剑,为兄也握不住你的锋芒了。
楚山河指节抚过镜面,寒霜在触碰的瞬间凝结。
百年后,若我身陨道消,这万里河山,怕是要改姓‘项’了。
子时的铜漏声穿透重帷,像一柄钝刀割开混沌的思绪。
昏沉间,大脑恍恍惚惚的,上百年前那场精心编织的局,再度在梦中上演——
那是个酷暑难耐的盛夏,蝉鸣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可站在静室外的我,却如坠冰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我藏在袖中的霜螭守心坠,正在不断沁着寒气,像极西冰渊里那只巨目的凝视。
二十年前,黑雾吞没金辉的场景犹在眼前,而此刻鬓角黑晶的刺痛提醒我——
这具躯体,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锁心髓起效了?”
我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静室内的人。
阶下的四海天将鎏金面甲泛着冷光,三叉戟尖在地砖上投下颤动的影。
“已焚三日。”
听得出来他声音的挣扎,沙哑得像被冰棱刮过喉咙。
静室内,突然传来‘咚’的闷响——那是阿项跌倒的声音。
闭眼的刹那,神色阴霾深层,可再睁眼时,面上已换上兄长该有的焦灼。
“阿项!”
推门的刹那,血腥气混着沉香的甜腻扑面而来。
她蜷缩在血泊中,七窍渗出的金血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千年前被父王夺去姓氏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更刺目,更灼眼,璀璨得几乎要烧穿我的瞳孔。
就像——
就像当年她母亲那样。
那个卑微的宫女,被父王私下赐死时,七窍渗出的血也是这般璀璨。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玄色蟒袍故意扫过满地金血,待会儿她醒来,会看见兄长为她急得连袍角染血都顾不上。
“晋升元婴大圆满,岂能如此莽撞?”
掌心贴上她滚烫的额头,寒冰灵力却在经脉中刻意迂回,让她多受一刻反噬之苦。
她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我手中垂落的霜螭坠。
极西冰渊的黑雾在玉坠中流转,像那条曾盘踞在冰渊深处的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