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琉璃瓦上砸出千军万马奔腾的声响,安陵容攥着鎏金香炉的手背暴起青筋。
铜镜里映出她将簪尖刺入掌心的动作,疼痛让眼前飘散的青色残烟聚成一线——那半幅河道图分明指向松阳堤坝,三年前父亲修葺时用过孔雀蓝糯米浆。
"宝鹃!"她突然扬声唤来心腹宫女,却在对方推门的瞬间改了主意。
窗外藕荷色裙裾闪过第三回了,储秀宫西偏殿的琉璃窗竟透出椒房殿才有的龙涎香。
安陵容咬着舌尖咽下颤抖,将白玉簪插回发髻时,簪头红玛瑙在镜中映出个扭曲的"安"字。
卯时三刻的永寿宫飘着苦药味,甄嬛正在给胧月公主绣虎头帽。
安陵容踩着满地碎金似的朝阳进来时,绣绷上跃动的金线突然绷断,针尖在甄嬛食指洇出颗血珠。
"姐姐可知前朝工部有个惯例?"安陵容将染着鹅梨香的帕子按在案几上,指尖划过帕角松阳官窑特有的冰裂纹,"凡河道总督奏折,必用掺了孔雀胆的浆糊封口——防的就是有人篡改。"
甄嬛用银剪子挑亮烛芯,火光将帕面暗纹照得纤毫毕现。
那半幅河道图在热雾中竟浮出密密麻麻的卍字纹,与昨日飘在静嫔脚下的符纸纹路严丝合缝。"这图是从御膳房的血燕盏里蒸出来的?"她忽然用护甲刮过帕面,刮下一层晶莹的碎末,"妹妹可闻得出这是辽东进贡的雪蛤油?"
窗外传来小宫女打翻铜盆的响动,安陵容瞥见皇后身边的绘春抱着锦缎匆匆走过。
她突然按住甄嬛正在焚帕子的手,火苗蹿起时,两人同时看到帕角浮现的松阳县衙火漆印——印泥里混着的一缕孔雀蓝,正是安父给家书封口用的独门秘方。
"三日后是河道官员述职的日子。"甄嬛突然将灰烬撒进白玉镇纸下的《山河社稷图》,墨色蛟龙吞没了最后一点火星,"但皇上今早刚下旨,要内务府彻查后宫厌胜之物。"
惊雷炸响时,安陵容袖中的翡翠念珠突然断线。
十八颗珠子滚进青砖缝的瞬间,她看见甄嬛绣鞋上沾着的曼陀罗花粉——与静嫔今晨别在襟前的香囊是同色。
皇后踏着申时的更鼓迈进养心殿时,安陵容刚为皇帝唱完半阙《采莲曲》。
鎏金狻猊香炉吐出青烟,将她那句"妾身父亲最擅治水"裹成缠绵的尾音。
皇帝握笔的手顿了顿,朱砂滴在河道总督请安的折子上,晕开血似的红。
"安大人二十年前治黄河的折子,臣妾读着都觉艰险。"皇后将冰镇酸梅汤放在案头,鎏金护甲有意无意划过那抹朱红,"听闻松阳县上月暴雨,安夫人为视察堤坝,竟在泥淖里跪着爬了半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