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庞大到占据了大半个腔体空间的基座。
它如同自暗沉腔壁中生长而出,材质与腔壁浑然一体,却更加幽邃,仿佛能吞噬光线。基座形态非方非圆,而是层层叠叠的棱锥结构向上收束,每一道棱线都锐利如天工开刃,表面同样蚀刻着与腔壁同源、却繁复百倍的暗紫色灵纹。这些灵纹并非静止,其内流淌的暗紫灵液如同活物的血液,以某种恒定的韵律缓缓脉动。
而真正令墨九霄血液几近冻结的,是覆盖了整个基座表面、那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眼睛”。
它们并非生物之目,每一枚都嵌于棱锥结构的节点或转折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却散发着同一种冰冷、非生、纯粹监察的意志。有形似多棱晶簇构成的复眼,有边缘环绕着细密金属利齿的竖瞳,亦有纯粹凹陷、内旋暗紫涡流的孔洞。此刻,这些无以计数的“渊瞳”,尽数处于一种绝对的休眠状态。复眼的晶簇黯淡无光,竖瞳的利齿紧密闭合,涡流孔洞的旋转凝滞如冰。
成千上万枚这样的渊瞳,如同镶嵌在暗紫基座上的冰冷宝石阵列,无声地覆盖着这灭世之器的基石。它们虽未“睁开”,但那股沉睡的、源自造物规则本身的漠然监察意志,已如无形的寒潮,穿透破损的舰首,浸透了墨九霄的每一寸血肉与神魂。
舰桥内浊气翻涌,铁锈与血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间。随行弟子蜷缩的痛吟断续如丝,为首者眼窝深处那点暗紫幽光,毒蛇般无声翕张。墨九霄脊骨间星轨刻痕的灼痛未曾稍减,归墟之瞳需阴阳双钥的冰冷箴言,如同悬顶的冰锥,倒刺在识海深处。镜渊心魄血符的缺失,与生息偃阵深处化身那诡谲的灵韵共振,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凶戾的罗网。
那枚悬浮于墓碑残骸深处的暗紫色机枢,其核心嵌合灵纹幽光流转,如同深渊之口,静待吞噬。墨九霄强行压住脏腑间翻腾的血气,第八窍的冰魄感知如寒泉流淌,浸润着这具濒临溃散的玄铁之躯。尾部云槎枢机在先前挣脱引力玄链时已熔毁大半,仅余两道残破的喷口,如同巨兽被撕裂的喉管,断续吐出晦暗如残烛的灵焰。他不再奢求精细驾驭,只将能源核心最后残存的、带着狂暴余烬的浑厚灵力,尽数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推力,狠狠贯向舰首!
不周山号这头负伤的玄铁凶兽,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低吼,朝着浑天仪星图所示、那片暗紫色“缺域”屏障边缘最为密集的残骸漩涡撞去。四周漂浮的星舰遗骸愈发巨大狰狞,断裂的龙骨如同支撑天穹的巨柱被拦腰折断,黝黑的金属断面在虚空中反射着死寂的微光;扭曲的装甲板则似被无形巨掌揉捏过的玄冥怒涛,凝固成嶙峋怪异的姿态。每一次擦碰,舰体都爆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如同巨兽利爪在骸骨上拖行,伴随而来的是龙骨深处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舷那道被强行锁死的巨大裂痕边缘,活性金精艰难蠕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焦黑的裂口如同凝固的伤口,渗出细微的金属液滴,在虚空中凝成冰冷的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