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冰蓝冻结的刺骨,不是棺煞侵蚀的僵死。是……碎。
是身体和魂魄被硬生生撕成两半,又被不同的力量塞进磨盘里反复碾磨的……碎!
左半边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那里成了混沌的战场。玉白、暗金、污黑、惨绿……数股狂暴的力量拧成无数条疯狂扭动的毒龙,在皮肉筋骨里横冲直撞!皮肤一会儿鼓起拳头大、混合着诡异脓血的脓包,烫得像烙铁;一会儿又瞬间塌陷干瘪,冷得像埋了千年的棺材板!骨头“咯嘣咯嘣”地响,不是断,是被那股混沌乱流硬生生磨成了渣!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血肉被撕开又被强行糅合的剧痛,像是被丢进了烧红的铁匠炉,又被浸进万年冰窟窿里。喉咙早就嚎哑了,只剩下破风箱似的“嗬嗬”抽气,每一次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碎末的腥甜。
右半边,是另一个地狱。冰蓝的意志像最毒的蛇,顺着血管骨髓往里钻。右肩断口的血窟窿被一层幽蓝的、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坚冰死死封住,寒气还在往里啃!皮肤表面爬满了细密美丽的冰晶,像一层死亡的纱衣。整条右臂早没了,残余的躯干也飞快地失去知觉,麻木、僵硬,像一块正在被急速冻透的猪肉。连带着脑子都像被冻僵了,思绪粘稠得拉不开栓,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缓慢沉入冰湖的……死寂。
脊椎成了唯一的分界线,也是唯一还能感觉到“我”还存在的地方。此刻,它正承受着两种非人力量的疯狂拉扯!左边是混沌湮灭的狂暴撕扯,右边是绝对冻结的冰冷拖拽!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锉在骨头上狠命地刮!感觉下一秒,这根骨头就要彻底断开,把这具残躯彻底分成两半!
就在这濒临彻底粉碎的剧痛深渊里,一点微光,极其顽强地,在混沌狂暴的左肩伤口深处……亮着。
是那点玉白的根性!它像一颗被投入沸腾毒油里的顽石,成了所有混乱力量疯狂冲击、试图湮灭却又无法彻底磨灭的核心!玉白的光芒在污黑阴煞、暗金意志和惨绿生机的冲刷下剧烈闪烁,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却又死死地钉在那里!每一次明灭,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残存的意识上,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它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又像一个……正在孕育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怪诞新生的……胚胎!
“呃……呃啊……” 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嘶鸣。涣散的目光,透过糊满血痂和冷汗的眼睫缝隙,艰难地……移向炕稍。
爷爷……要没了。
不是死,是……消散。像被风吹了千年的沙雕。
灰败的脸、花白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化作细碎的、闪烁着微弱金芒的尘埃。那尘埃飘散在厢房浑浊的空气里,混着弥漫的暗红纸屑、污秽阴煞的腥臭、冰蓝意志的寒气……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湮灭。
他躺过的地方,只剩下那床破旧的、沾满暗红血渍和浑浊泪痕的枕巾。那滴泪痕,也正在……一点点地……变淡、消失。
最后一点……都没了。
心口的位置,空得发疼,比右肩的血窟窿更疼。那点暗金的髓光,成了引爆左肩混沌的引信,也带走了爷爷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