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际,邕州城的木棉花绽放得极为绚烂。慕容向晚立于巡抚衙门的露台之上,俯瞰着街道上挑着菜担的妇人,以及追逐嬉戏的孩童,手中茶盏升腾起袅袅热气。自铁山帮覆灭、南疆之乱平定,已然过去半载有余,桂西大地的创伤正于春风的轻抚下逐渐愈合。
“大人又在为南疆之事忧虑?”穆钰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身着藏青色劲装,腰间牛皮囊中存放着新绘制的桂西地形图。“斥候今晨汇报,黑苗部落的迁徙路线已向北移动八十里,短期内尚不构成威胁。”慕容向晚转身之时,恰好看到穆若汐抱着一摞卷宗跨过门槛,她发间别着的银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百姓送来的谢礼,簪头刻有稻穗纹样。“这是新整理的流民安置册。”她将卷宗放置在石桌上,指尖轻轻滑过泛黄的纸页,“上个月又有三百户开垦了荒田,邕州粮仓的存粮如今已足够支撑三年。”
三人围坐在石桌之旁,远处传来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穆钰雯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切成薄片的桂花糖糕。“西街口的张婶新学的手艺,说是要感谢我们剿匪时救了她孙子。”糖糕入口即化,甜香之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穆若汐总是在腰间悬着的香囊里装着避瘴气的草药。
夜色愈发深沉,慕容向晚展开案上的舆图,拿起朱砂笔在桂西与南疆的交界处画了一个圈,说道:“朝廷虽暂时免除了桂西三年赋税,但南疆的‘蛊毒’……”他话未说完,穆若汐突然伸手按住他握笔的手腕,指尖点在舆图上“十万大山”的位置,说道:“前日有药农前来禀报,称山中出现会喷毒雾的巨蟒,恐怕是黑苗余孽豢养的蛊物。”
穆钰雯眉头紧皱,从靴筒里抽出一卷密报,说道:“我派去南疆的细作传回消息,黑苗大祭司正在筹备‘血月祭’,据说要用活人的精血祭祀邪灵。”她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蜿蜒的河流,“若他们溯流而上,必定会经过桂西的伏牛峡。”
慕容向晚当即放下毛笔,从墙上摘下佩剑,说道:“明日我带领一队人马前往伏牛峡勘察地形,钰雯你留守衙门,继续整编地方团练;若汐,你去联络各寨的巫医,让他们准备解蛊的药材。”他转身时,瞥见穆若汐欲言又止的神情,语气略微缓和,“上次中了巫师的幻术,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次日清晨,三人在城门口告别。穆若汐望着慕容向晚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突然从腰间解下香囊,塞进他的掌心,说道:“山里湿气重,这香囊里新添了艾草和菖蒲。”慕容向晚刚要推辞,却见她耳尖微微泛红,于是将香囊系在剑柄上,说道:“待我归来,陪你去采十万大山的雪绒花做药引。”
暮春的风裹挟着木棉花瓣拂过城墙,穆钰雯望着两人互道珍重的场景,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她转身朝着衙门走去,靴跟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案头还有三封等待批复的商户请帖,以及户部刚刚送来的《边贸通商条例》修订本。桂西的安定,绝不仅仅依赖于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