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道:“还是王大人想得周全,这事,你还得找吏部,只要吏部下了调令,老夫这边肯定不拦着。”二人相视一笑,此事说好,又下了一盘棋,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张大人叹道:“老夫没有王大人命好,家里妻妾三个,只养成了一儿一女,姑娘是大的,出嫁后过得不大行,时常来老夫这里要救济。儿子也没你的儿子们能耐,二十五岁从余荫入仕,混得也不得力,都二十多年了,还在福昌县当从六品的县令呢,欲调回都城。老夫找了许多同僚,大家都嘴上说得好好的,就是不办实事。”
王院长道:“老师啊,您虽比学生大几岁,可是人太天真了,总是清高自傲,不肯折节交结别人。您平常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人家肯定要敷衍您的。您得会交人,您得会使钱,您没听过有几句闲话,别怕办事难,总有空子钻。送上美女主动办,只有金钱推着办,无女无钱靠边站。”
张大人道:“你不是外人,算是老夫半个学生,老师有心里话说,也不怕你笑话。是老夫愿意清高自傲吗?那不是兜里没几个钱嘛,你跟人交往,拿什么交往,今天人家请你吃了糖醋鲤鱼,明天你不得请人吃红烧肉啊。如果每次都白吃,怎么好意思?要是礼尚往来,老夫真没有本钱。”
王院长吃惊:“老师,不会吧?学生还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您就是状元郎了,先皇恩旨在国子监教书法。学生还不知道您,真草隶篆样样精通,尤其是您的行楷,仿王羲之简直入木三分呢。你的草书,学褚遂良的清灵大气,也是一绝。在画技方面也高人一等,公认是浙南山水派的开山鼻祖,怎么就混得这样惨呢?”
张大人叹口气:“哎哟,那又如何?老夫老家是浙南义县,家父是落第的举子,自小跟家父读书识字。可惜到了十四岁时丧父,家境更加贫寒,家母靠赊了几头水牛,有秘法繁育小牛,再卖了钱供我读书。老夫十九岁中了举,靠上本家返乡的张丞相,全靠他指点。二十五岁才考上进士,侥幸中了,被先皇点为状元。没钱走关系,没进到翰林院,让去国子监教习书法。不过两年,家母积劳成疾,一病去了,为了给她看病,送灵归乡,重修祖坟,花空了本就微薄的家底。还是以前的国子祭酒陈老大人不嫌弃家穷,倒贴嫁妆把他家庶女嫁给老夫,生下一女一儿。老夫后来一直在国子监呆下去了,老岳父不断提拔推荐,职务是升上去了,但老夫是学者,又不是商人,还能去卖字画呀?都是迎来送往,人家来拜望我,拿些好东西,家里老妻仔细惯了,不愿回礼,老夫不得回一两幅字画呀,难道让人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