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建民。
他被彻底激怒了。那颗葡萄糖毒剂,以及油灯会杀手在医院走廊、在警察眼皮底下悍然动手的嚣张,无疑是当面扇他的耳光,更是把他所代表的制度权威踩进了泥里。
病房里似乎只剩下医护在病床边操作仪器的细微声响,以及心电监护仪令人心安的滴答声。但林小山“睡着”的身体却能感觉到两道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道是医生的无奈和同情。
另一道……冰寒、审视,带着复杂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性的沉重压力,那是张建民的目光。它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仔细分辨这残破的躯壳究竟是濒死的无辜者,还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源?是受害者……还是一个随时可能拉响引信的炸弹?林小山甚至能“听”到张建民内心的挣扎——职业的责任、警徽赋予的正义驱使他必须守护这个唯一指向油灯会灭门惨案核心的“人证”;而来自体系顶端的无形高压却勒紧了他的喉咙,命令他保持沉默。更何况,就在刚才,这个“人证”又做了一件可能掀起更大风暴的疯狂举动:砸了那瓶葡萄糖,或许……还有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更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双审视的目光终于移开。脚步声响起,张建民走到病房门边,压得更低的声音传来,这次对象似乎是门口守着的警察:“看好。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里面有任何异常的动静,哪怕他翻身咳一声,立刻叫我!另外……”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冷硬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把他的床头柜……包括那个摔坏的手机,全部封存带走……就说当袭击现场证物处理。”
手机……证物……
沉向谷底的心又被无形的丝线猛地拽起!林小山残存的意识瞬间高度凝聚!封存手机?张建民要的不是那部屏幕碎裂的机器本身!他要的是那张摔裂的屏幕上可能残留的任何指纹和操作痕迹!是要切断可能指向匿名举报源头的物理链条!这个动作本身,清晰地印证了他对林小山“可能做了什么”的猜测,同时也划下了一道明确的分界线:他会用所有手段保证林小山这个“人”活着,至少在明晚那公开的死亡预告到来前活着,这是他的职责底线。但他不会、也不能成为那封匿名邮件流出后被追查者的同路人!他在“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