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碾过医院大厅冰冷光滑的地砖,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消毒水的气味被涌入的尘风和人潮的喧嚣冲淡,混杂着廉价快餐的油腻和汗水的酸馊。林小山瘫在椅背上,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皮沉重地闭合着,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唯有那只藏在厚重绷带下的右手,五指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死死攥着掌心那个冰冷坚硬的扁平物体——那个在混乱中被塞进来的移动硬盘。
外壳是廉价的工程塑料,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硌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清晰的刺痛。但这痛楚,此刻却像黑暗中唯一的锚点,死死钉住了他即将被剧痛和药物彻底拖垮的意识。
硬盘……是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
混乱中那个灰色连帽衫的身影一闪而逝,如同鬼魅。但掌心硬盘外壳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的金属触点,正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传递着一种……波动感?不是物理震动,更像是一种微弱的电流脉冲,如同沉睡的机械心脏被强行唤醒,隔着塑料外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掌心肌肤。
嗡……嗡……
这频率……这触感……
裤袋深处,那枚沉寂如死的金属片,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外来的搏动唤醒,极其极其微弱地……共振了一下!如同冰层深处两块寒冰的碰撞,发出无声的共鸣!
林小山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东西……和那金属片有关?!
轮椅被推进了影像科幽深冰冷的走廊。惨白的灯光,消毒水味更浓。他被从轮椅上架起,挪到冰冷的核磁共振仪平台上。巨大的白色机器如同钢铁巨兽的口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别动。”护工的声音平板,动作粗鲁地将他摆正,用束缚带固定好他无法动弹的左臂和身体。头部被卡进一个冰冷的凹槽。仪器启动的嗡鸣声由低到高,如同无数只金属蜜蜂在耳边疯狂振翅,震得颅骨都在发麻。
黑暗。绝对的黑暗和巨大的噪音将他彻底包裹。
在这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里,手腕内侧那颗被绷带紧缚的算盘珠,隔着纱布,冰冷而固执地硌着皮肉。指尖残留的、那个刻痕“7”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印。而掌心里,那个硬盘微弱却清晰的搏动,如同黑暗中另一个不甘的活物,与算盘珠的冰冷、金属片的死寂,形成一种诡异的三重奏。
父亲的血……算盘珠的“7”……硬盘的搏动……
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巨大的困惑和冰冷的线索在脑中疯狂冲撞。仪器巨大的噪音如同重锤,反复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他死死攥着掌心的硬盘,如同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嗡鸣声停止。束缚带被解开。他再次被挪回轮椅,推出检查室。
“回病房。”护工推着他,走向电梯。
电梯下行。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