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铁幕
北平,德胜门内。
燃烧的城门豁口已成一片焦黑的炼狱,残存的火焰舔舐着扭曲的金属和碳化的尸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辽东军凶猛的攻势被这玉石俱焚的烈焰暂时遏止,但代价是惨重的。豁口两侧的城墙在杨文投石车持续不断的轰击下,砖石崩裂,摇摇欲坠。每一次巨石落下,都伴随着城墙的呻吟和守军的惨叫。
太子朱高炽站在距离豁口不远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他肥胖的身体裹在沉重的甲胄里,汗水混合着烟灰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污痕。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柄出鞘的长剑,剑尖拄地,支撑着他因疲惫和巨大压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日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但那目光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困兽的决绝。
城下,杨文的辽东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汐,在短暂的退潮后,正重新凝聚起更恐怖的力量。更多的楯车、冲车被推上前线,更密集的箭雨开始覆盖城头。投石车的炮石如同死亡的陨星,带着凄厉的呼啸,持续不断地砸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城墙上。每一次震动,都让朱高炽的心跟着下沉一分。
“报——!安定门地道口被突破!辽东兵涌出!吴杰将军正率部巷战!请求增援!”
“报——!西直门守将阵亡!副将重伤!箭楼彻底坍塌!防线岌岌可危!”
“报——!城中…城中已无滚木礌石!火油…火油也快耗尽了!百姓…百姓拆屋所得木料砖石,杯水车薪!”
一条条绝望的消息如同冰冷的匕首,不断刺向朱高炽紧绷的神经。他环顾四周,城头上还能站立的士兵已不足千人,个个带伤,眼神麻木而疲惫。城下,参与搬运和堵豁口的民夫也伤亡惨重,妇孺的哭声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隐约可闻。这是一座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孤城。
“殿下…” 安陆侯吴杰派来的传令兵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侯爷说…安定门…怕是守不住了…让您…早做打算…”
“打算?” 朱高炽猛地抬头,望向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军阵,望向杨文中军那面猎猎作响的帅旗,一股混合着悲愤和不甘的火焰猛地冲上头顶!早做打算?弃城?逃亡?把父皇浴血打下的基业,把几十万誓死追随的军民,把这座象征着大明新生的都城,拱手让给逆贼?!然后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辽东铁骑的追杀下,在天下人的耻笑中,苟延残喘?!
“不!” 朱高炽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城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决绝而撕裂:
“孤!朱高炽!太祖高皇帝之孙!永乐皇帝之子!大明朝的监国太子!”
“孤!今日!与此城!共存亡!”
“告诉吴杰!告诉徐理!告诉每一个还在喘气的将士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