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刚染白东边的山脊,李青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规律的"嗒、嗒"声。她睁开眼,身旁的被窝已经空了,枕头上残留着王轱辘身上特有的药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透过纱窗,她看见丈夫正在梨树下练习走路,单拐支在腋下,左腿机械地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青没有立即出去,而是趴在窗台上静静看着。王轱辘今天换上了那件靛蓝色的旧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梁上。他的白发在晨光中泛着银光,与梨树新抽的嫩芽形成鲜明对比。
当王轱辘第五次尝试不靠拐杖站立时,李青终于推门而出。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凉意透过薄袜传到脚心。
"再加把劲就能赶上春耕了。"她递过拧干的热毛巾,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王轱辘接过毛巾,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刮,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呼吸还很急促,但眼神比昨天更加明亮。"五十步。"他哑着嗓子说,"今天要走五十步。"
李青蹲下身,卷起他的裤管检查膝盖。那里红肿未消,但已经不像两个月前那样触目惊心。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王轱辘的小腿肌肉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
"逞能。"李青低声责备,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挖出一坨药膏涂抹在伤处。这是她用后山采的草药亲手调制的,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王轱辘突然弯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李青手上一抖,药瓶差点掉在地上。自从开始康复训练,丈夫的性情似乎也随着身体的恢复而变得开朗起来,时不时会有些让她脸红的举动。
"七叔公说今天要试新酿的米酒。"王轱辘拄着拐杖往屋里走,左腿的摆动比昨天自然了些,"中午你去拿一坛,顺便问问虎骨酒的配方。"
李青的耳根顿时烧了起来。自从七叔公送了那坛虎骨酒,村里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促狭的笑意。她三两步追上王轱辘,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老不正经!"
王轱辘笑着躲开,动作灵活得完全不像个半年前还卧床不起的病人。阳光穿过梨树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对历经磨难的老夫妻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
早饭是小米粥和咸菜,还有李青特意煎的荷包蛋。王轱辘吃得很快,时不时看向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今天是合作社春耕动员会的日子,也是他半年来第一次正式在村民面前讲话。
"慢点吃,别噎着。"李青又给他盛了半碗粥,"菌生一早就去晒场准备了,不会出岔子。"
王轱辘放下碗,目光落在妻子粗糙的手指上。那些曾经细嫩的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了茧子和细小的伤口。他忽然抓住李青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