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峰的雾气比天窟峰更浓,三步外便只剩白茫茫一片,连风都带着股陈腐的铁锈味。李长久摸着石壁往前走,指尖触到的凹槽里积着薄灰,像是被人用剑反复刻划过——这手法他认得,和陆嫁嫁初学剑时在剑碑上留的痕迹有七分像,只是更狂躁,带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
“别摸了,那是老疯子当年关自己的地方。”卢元白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带着酒气,“他总说剑要‘藏锋’,结果自己把剑埋在这儿,埋得连自己都找不着了。”
李长久收回手,瞥见石壁深处嵌着半柄断剑,剑穗是褪色的朱红,和陆嫁嫁常系在剑柄上的那条一模一样。“他不是被四峰镇压了吗?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缩头乌龟?”
“因为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卢元白扔过来一个酒葫芦,“瀚池那老东西在峰底养修蛇,你以为是为了突破紫庭境?他是想把整个谕剑天宗变成他的‘鼎’。老疯子当年就是撞破了这事,才被按上‘走火入魔’的罪名。”
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李长久摸出腰间的青铜剑,剑身在雾里泛着冷光:“说吧,把我们引到这儿,是想让我们替你师傅报仇,还是替瀚池斩草除根?”
“我想让你们看看这个。”卢元白抬手一挥,雾气散开个缺口,露出石壁上的画像——画中是个穿灰衣的少年,眉眼像极了陆嫁嫁,手里却握着把比人还高的重剑,剑下踩着条断成几截的巨蛇。画像右下角题着行小字:“嫁嫁,剑者当护己护人,而非困于虚名。”
李长久突然想起陆嫁嫁说过,她小时候总被师兄师姐笑话名字太俗气,只有师傅摸着她的头说:“嫁嫁是‘铠甲’的‘甲’,不是‘嫁娶’的‘嫁’。”
“老疯子把剑心留在了这儿。”卢元白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斗不过瀚池,就把所有剑意封进隐峰,等着有一天……”
话没说完,石壁突然震动起来,画像上的少年佩剑“嗡”地一声出鞘,化作道红光直扑李长久!他下意识举剑去挡,两剑相击的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进脑海——灰衣老人教少女练剑,剑招笨拙却温柔;老人被锁链捆着押出天窟峰,少女跪在地上哭,他回头喊:“记得藏好剑心!”;还有瀚池真人阴恻恻的笑:“剑疯子?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宗门?”
“这是……陆嫁嫁的记忆?”李长久捂着额头后退,青铜剑上沾了点红光,像活了似的发烫。
“是老疯子留给她的‘遗产’。”卢元白叹了口气,“他知道你能解开嫁嫁的心魔劫,才让我把你引来。那老东西嘴硬得很,临死前还念叨,说嫁嫁的剑太‘软’,得找个能让她‘硬’起来的人……”
话音未落,隐峰深处传来一声长啸,震得雾气都在发抖。李长久抬头,看见个灰衣身影从雾里走出来,头发乱得像草,手里却握着柄完好的长剑,剑刃上流淌着和陆嫁嫁那柄一模一样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