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云冷静地注视着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他们攥紧的拳头里,掌心都结着厚厚的老茧,虎口处还有崩裂未愈的刀伤。
朝堂上的武官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但这些刀光剑影里真刀真枪厮杀的普通兵卒,却一个个都是被亏待被遗忘,却依然在流血的忠勇之士。
“都他妈吵什么!”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暴喝从人群后传来,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分开人群大步走来。
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甲胄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每一步踏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正是瀚海关守将赵大海。
“将军,这小子特娘的是个文官。”校尉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告状,指着萧凌云,“朝廷派他来恶心咱们呢!这仗还怎么打?!”
赵大海却没立刻接话,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鹰隼般的眼睛,越过校尉,紧紧盯着萧凌云的眼睛,看了良久。
他惊奇的发现,萧凌云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文官常见的清高或怯懦,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坚毅。
兴许,面前这个看似格格不入的文官,是真心想来帮他们的……
“你叫什么?”赵大海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片,带着边关特有的粗粝。
“萧凌云。”回答简洁有力。
“从哪儿来。”赵大海的目光依旧紧锁,闪烁着几分犀利。
“皇城翰林院。”萧凌云的声音始终保持平稳。
“来干什么?”赵大海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镇压妖蛮!”萧凌云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哈哈哈……”赵大海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震得木桌上的烛火剧烈摇晃。
他伸手一把扯掉腰间的皮酒囊,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浑浊的酒液顺着虬结的胡须和下巴淌进脏污的甲胄领口。
“老子在西北杀了十年妖蛮,砍下的蛮头能堆座小山,没见过比这更荒唐的事。”
笑声骤停,他猛地逼近一步,魁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鼻尖几乎要撞上萧凌云的额头,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文官杀妖蛮……小子,你可知道那些妖蛮是什么东西?!它们茹毛饮血,生撕活人,力大无穷。”
“这里的每一寸黄沙下面,都埋着玄胤军的血,埋着老子的兄弟!”
萧凌云纹丝不动,不退半步,直视着他那双因愤怒和悲痛而血红的眼睛:“知道。”
“知道?”赵大海的手猛地按上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那你知道昨天,老子带出关的那十几个兄弟是怎么死的吗?”
他猛地扯开左襟,露出心口一道新愈不久,狰狞如蜈蚣般的巨大伤疤。
“那群妖蛮探子,用钝刀一个一个地,慢慢划开他们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他们在惨叫……老子就在旁边看着。是老子的兄弟,用他们的命,把老子从死人堆里硬推了出来。老子才捡回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