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风卷着碎雪掠过棋馆的窗棂时,林默正对着棋盘上的残局出神。那是盘前日未下完的棋,黑子被白子围在右下角,看似绝境,却藏着步“倒脱靴”的妙手——他昨夜睡前突然想通的,此刻指尖悬在半空,还没落下,棋盘上的黑子突然自己动了动,像在催促。
“怪了。”周明轩趴在桌边啃烤红薯,红薯是赵淑兰用镇灵鼎的余温煨的,甜香里混着点熔金砂的气,“这子咋自己挪了半寸?”他伸手去碰,指尖刚要碰到棋子,那枚玄铁黑子突然往下沉了沉,像害羞似的躲开了。
沈清和抱着《守棋录》从里屋出来,怀里还揣着个铜制的小罗盘,盘针正围着一枚白子打转,忽左忽右:“祖师!这罗盘是金小友给的,说能测灵气异动,您看它转得多急,肯定有东西要来了!”
话音刚落,棋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不是风刮的,是被人轻轻推开的。门口站着个穿素白长衫的青年,面容模糊,像蒙着层雾,脚下没沾半点雪,鞋边泛着淡淡的白光,竟像是……飘在地上的。
青年刚迈进门槛,目光扫过林默,突然“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头埋得极低,声音发颤,带着股草木被冻僵的涩意:“小……小魂叩见上仙!不知上仙在此驻留,唐突了!”
林默的指尖顿在半空,那枚悬着的黑子“啪”地落定,正好是他想好的“倒脱靴”——黑子借白子的气反杀,竟在棋盘上凝成个极小的光团,像朵瞬间绽放又凋零的花。他看着地上的青年,眉头微蹙:“你是谁?”
“小魂是城西破庙里的棋魂,修了三百年,刚能化形。”青年的声音更抖了,肩膀缩成一团,“前几日听路过的野狐说,老街有位棋者,一子能改运,言出法随,定是上仙显化……小魂斗胆来求一局,想……想沾点仙泽,早日报得大道。”
他说着抬头,林默才看清,青年的脸竟是半透明的,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有两点微弱的白光,像两粒蒙尘的棋子。周明轩吓得往沈清和身后躲,手里的红薯“啪”地掉在地上,滚到青年脚边——青年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怕被烫到。
“棋魂?”沈清和翻着《守棋录》,找到一页画着虚影的图谱,“书上说‘百年棋聚灵,千年棋生魂’,您修了三百年,竟能化形,已是不易。”他指着图谱旁的小字,“只是……书上没说棋魂见了祖师要下跪啊?”
青年的两点白光抖得更厉害了:“上仙身上有‘三界棋印’的气!小魂在破庙的古棋盘上见过残印,与上仙指尖的气一模一样!那是能定乾坤、镇万灵的道印,小魂怎敢不拜?”
林默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刚才落子的地方还留着点暖意,那枚“倒脱靴”后的黑子泛着极淡的金,是五金谷玄铁的本色,却被这青年说成“三界棋印”。他刚要开口,棋馆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挑着货郎担的老汉,担子里的铜铃叮当作响,一见到青年,突然“哎呀”一声,担子都扔了,转身就跑,嘴里喊着“鬼啊——”
青年的虚影晃了晃,像被这声喊惊得差点散了:“小魂……小魂从不害人,只是想求上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