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裹着咸腥气撞进船坞时,陈子元正蹲在"破浪"号的龙骨前。
他指尖抚过新刨的柚木,木纹里还凝着工匠的汗渍——这是贺御昨夜拍着胸脯保证"比寻常松木耐腐三倍"的好料。
"军师!"
粗重的嗓音惊飞了几只海鸟。
甘宁裹着浸透盐霜的皮甲大步跨来,腰间环首刀撞在船墩上,溅起几点火星。
他靴底沾着半片海带,显然刚从滩涂招兵回来,"方才在渔市转了一圈,那些晒网的老卒听说要当海军,眼睛都亮得跟渔火似的!"
陈子元直起腰,指节抵着后腰——这具三十岁的身子到底不如前世,蹲久了便酸得发颤。
他望着甘宁晒得黝黑的脸,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场说的话:"半年,三万精锐海军。
分桨手、帆手、弩手、火长,缺一不可。"当时甘宁的酒盏"啪"地磕在案上,酒液溅湿了他新换的青布衫。
"甘兴霸。"陈子元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策,封泥上还沾着未干的朱砂,"这是各营编制。
桨手要挑臂粗如檩的渔户,帆手得找能爬桅杆的少年,弩手...得从步军里挑眼神最利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甘宁腰间晃动的虎符,"若半年不成——"
"末将自解将军印!"甘宁突然单膝跪地,环首刀"当啷"砸在青石板上,震得船坞里的工匠都探出头来。
他脖颈青筋凸起,像条绷紧的缆绳,"军师信我,这三万儿郎,末将便是在海里捞,也给您捞齐整了!"
陈子元伸手去扶,却触到对方甲胄下灼人的体温。
他忽然想起初遇甘宁时,这人还在江夏当水寇,船舷挂着带血的人头。
如今甲叶擦得锃亮,连护心镜都没留半道划痕——到底是被刘备的仁德磨了戾气,还是被这海风吹醒了血性?
"起来。"他虚扶一把,袖中那方蔡琰绣的帕子蹭着掌心,"去招兵吧,记得跟渔户说,每月粮饷比步军多两斗。"
甘宁应了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船坞边的"招海军"榜文哗啦啦响。
陈子元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哨岗后,刚要抬脚往账房去,便见简雍掀着青衫下摆小跑过来,腰间的算筹袋撞得"叮当"响。
"元直,你可算在这儿了!"简雍抹了把额头的汗,算筹袋里掉出几枚铜钱,骨碌碌滚到陈子元脚边。
他弯腰去捡,却被陈子元先一步拾起来,"船坞要扩地三十亩?
木料要从辽东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