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书房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将糜竺耳后的墨渍照得更明显了。
那是方才替陶谦誊抄求救信时,笔尖不慎戳到耳侧留下的,此刻却成了刺进陶谦眼底的一根针。
"子仲近日总说玄德公的好。"陶谦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案上未拆的密信,封泥上"汉"字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糜竺还在抱怨刘备兵少粮寡,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
糜竺的茶盏在掌心沁出薄汗。
他望着陶谦眼底翻涌的阴云,想起陈子元在密信里写的"陶使君病入膏肓,徐州易主只在旦夕",又想起青州港那些装满粮草的三桅船——若再拖下去,曹操的先锋军怕是要把泗水染成血色。
"使君明鉴。"他放下茶盏,袖中手指悄悄掐住掌心,"某前日随从事官查点军粮,彭城粮仓的米袋上竟生了虫。"他抬眼时目光恳切,"曹操此来势如猛虎,若没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主心骨......"他顿了顿,"某听说使君欲以琅琊两县为礼请援?"
陶谦的瞳孔骤缩。
这是他今早才与心腹幕僚商量的计策,糜竺如何得知?
"使君莫要疑心。"糜竺见他变了脸色,忙从袖中摸出一卷地契,"某昨日去府库盘账,恰好翻到琅琊两县的田契。"他将地契推过去,绢帛摩擦案几的声响像极了春蚕啃叶,"若以两县为饵,刘备必肯拼尽全力——他素重信义,得了好处,日后自会保使君周全。"
陶谦盯着地契上自己的印鉴,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梁上栖鸦扑棱棱乱飞。
他突然抓起地契掷向糜竺:"你倒比我更懂玄德公!"
糜竺弯腰捡起地契,指尖触到陶谦方才捏过的褶皱。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仍挂着温和的笑:"使君若信不过某,明日陈元龙出使临淄,不妨让他亲自问问刘备的意思。"
陶谦的呼吸突然一滞。
陈登是他最信任的别驾,若派陈登去......他盯着糜竺从容的眉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退下吧。"
糜竺退出书房时,后颈已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廊柱站定,望着夜空中半轮残月,摸出袖中被攥皱的密信——陈子元在信尾画了把火,旁注"速"字,墨迹未干时大概沾过水,晕成暗红的血点。
同一时刻,徐州城西南的陈家宅院里,陈登正跪在父亲陈珪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