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袁绍的主帐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案上青铜烛台的火苗忽明忽暗,将田丰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只振翅的玄鸟。
"主公可知,鲜卑轲比能部的马群已在代郡以北啃了半月枯草?"田丰抚着花白胡须,指尖在舆图上点出并州的轮廓,"若许他雁门郡草场、三千匹冀州良驹,再允他劫掠幽州边郡三日——"
袁绍的指节在案几上轻叩,原本半阖的眼忽然睁大。
烛火映得他眉骨下的阴影忽闪,像藏着把淬了火的刀:"元皓是说,借鲜卑人做把刀?"
"正是。"田丰的目光扫过舆图上"幽州"二字,声音放得更低,"公孙伯珪占着幽州,又与主公在界桥结仇。
若我军直接攻幽,百姓必骂'袁氏欺邻';可鲜卑人南下,伯珪为保治下,只能向主公求和。
那时我军顺势撤兵,转头取并州——"他的手指沿着太行山南麓划到晋阳,"并州刺史张懿刚死,群龙无首,比幽州好啃十倍。"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袁绍忽然起身。
他玄色锦袍上的金线在烛火里泛着冷光,走到舆图前时,指尖几乎要戳穿并州那片墨迹:"鲜卑人要的不止草场。"
"轲比能的长子去年被乌桓杀了。"田丰从袖中摸出卷羊皮纸,展开是些模糊的血手印,"这是上谷郡边民的状纸,说鲜卑人上月劫了三个村子,专挑十岁到十五岁的男娃。"他的喉结动了动,"主公许他'劫掠三日',实则是给了他泄愤的由头——这比良驹更能打动他。"
袁绍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舆图上并州的山川,忽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曹操在徐州被刘备绊住,陶谦的残部还在莒县死守;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虽勇,却架不住鲜卑人的游骑骚扰。
他转身时,腰间玉珏撞出清响:"派审配连夜去鲜卑王庭。
记住,良驹要挑最壮的,草场契约用我袁氏印信——"他顿了顿,"再加五车盐。"
田丰的嘴角终于扬起极淡的笑。
他望着袁绍的背影,见那道玄色身影在帐门前停住,夜风掀起帐帘,露出外头缀满星子的夜空。"元皓。"袁绍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若事成,并州的赋税,你拿三成。"
三日后,鲜卑王庭的毡帐里飘着煮肉的腥气。
轲比能捏着审配递来的羊皮卷,刀尖挑开裹着盐块的兽皮,盐粒在篝火下闪着碎钻似的光。"袁本初倒是大方。"他的笑声震得帐顶的兽骨挂饰直晃,"可我若去打幽州,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会把我的马蹄子都戳成筛子。"
审配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袁绍亲赐的"急"字令。"将军可知,前日幽州送来二十车粮?"他忽然开口,"是渔阳郡的太守藏的私粮,公孙伯珪要拿这些粮守易京。"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可鲜卑的马队要是在居庸关放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