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张飞的大嗓门却穿透了这层屏障,震得辕门前的灯笼都晃了两晃:"快着!
把那坛埋在后营老槐树下的女儿红起出来!
咱刘营头一遭添男丁,得让这酒气飘到十里外!"他豹眼圆睁,手指把捷报攥得发皱,狐裘下的肌肉绷得像铁疙瘩,倒像是要亲自去刨土。
"翼德。"
一道沉哑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关羽裹着玄色大氅踏雪而来,帽檐上的冰珠随着脚步轻颤,丹凤眼里凝着层薄霜。
他抬手按住张飞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嫂嫂有孕,营中要静。"
张飞的脖子立刻缩了缩。
他这才想起方才吼得太响,回头见刘备身侧的女子正抚着微凸的小腹轻笑,耳尖霎时通红。
他挠了挠络腮胡,把捷报往怀里一塞,压低声音嘟囔:"俺...俺就是高兴过了头。"
刘备伸手虚扶妻子后腰,目光却落在关羽身上。
这位跟随自己二十载的义弟,此刻肩背绷得笔直,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青龙偃月刀的刀柄,正随着他无意识的摩挲泛着冷光。"云长,"他步下台阶,雪在靴底发出轻响,"可是身子不爽快?"
关羽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刘备眼角新添的细纹,又瞥向那女子因喜悦而发亮的眼睛——像极了二十年前在涿县草庐里,自己第一次见到刘备时,对方举着酒碗说"总有一日要让兄弟妻儿都吃上热饭"的模样。"兄长说笑了,"他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某只是...见这雪落得急,怕山路难行,子龙的捷报晚到片刻。"
"子龙早派快马传信了。"刘备伸手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大氅渗进来,"你我兄弟,何须遮掩?"
帐中炭火烧得正旺,铜壶里的酒气裹着姜香漫出来。
张飞早忘了方才的拘谨,抱着酒坛咕咚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当年在平原县,兄长说要攒钱给关二哥打那口八十二斤的刀;后来在徐州,又说等有了宅院要给赵四弟留间向阳的屋子。
如今倒好,连大侄子都要出世了!"他抹了把脸,突然梗着脖子喊,"关二哥,你可得教大侄子耍刀!
比你当年教俺家阿苞还用心!"
关羽执杯的手顿了顿。
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波纹,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
他仰头饮尽,瓷杯重重磕在案上:"自然。"
陈子元的笑声从下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