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紧盯着他的裴寂,却在这一刻,瞳孔深处猛地掠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道在谢无岐左臂上划出的血痕,其位置——与他方才被谢无岐恶意撞击所伤之处,分毫不差!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席卷了裴寂的心头。震惊,愕然,随即涌上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触动。
洛小姐。
她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箭,竟是为了这个!
为他裴寂,当众讨还!以眼还眼,以伤还伤!
裴寂胸腔里翻涌的激荡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猛然转头望向洛昭寒。
少女仍保持着张弓的姿势,绯色骑装下纤薄的手臂绷出流畅的弧线。阳光穿过她束发的银冠,在弓弦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她食指内侧那层厚茧愈发清晰——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印记。
“咻!”
白羽箭擦着裴寂耳际扎进草靶红心,箭尾白翎犹自震颤。洛昭寒却在此时偏头冲他展颜一笑,明眸里跳动着比日轮更炽烈的光。
裴寂突然觉得指尖发烫,仿佛有簇火苗顺着她眼尾那颗朱砂痣燎进心口。
马蹄声碎,他恍然想起方才惊险一幕。若不是洛昭寒当机立断射断缰绳,此刻被疯马甩下看台的就是自己。
可当她策马奔来时,分明连发间步摇都跑散了,却还要故作轻松说“手滑”。
“谢副指挥使?”清脆的嗓音拉回思绪。
裴寂惊觉自己竟无意识向前迈了半步,靴尖几乎要碰到洛昭寒绯色裙裾。他仓促后退时,余光瞥见谢无岐铁青的脸——那人正死死盯着洛昭寒发间歪斜的缠枝钗,那是去年春猎时她为救自己折断的。
“看来副指挥使今日是来砸场子的。”洛昭寒忽然扬声,纤长手指漫不经心拨弄着弓弦,“可惜本小姐最不爱吃亏,方才那一箭…”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谢无岐腰间的蹀躞带,“权当是回礼。”
观礼席顿时响起窸窣议论。谁都知道三个月前谢家退婚时,洛昭寒曾当街折断定亲玉佩。
此刻她这般作态,倒像是要为旧事讨个公道。
谢无岐攥着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分明看见裴寂玄色护腕渗出血迹——那是方才疯马失控时被铁箭擦伤的。
洛昭寒哪里是在计较退婚,分明是要替这姓裴的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