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前三天的夜里,楚运欢又失眠了。宿舍的吊扇“吱呀”转着,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总觉得那团黑影像红榜上被划掉的名字——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又涌上来:他站在公告栏前,指尖刚碰到“楚运欢”三个字,红笔突然从斜里划过来,把名字涂成道黑杠,连带着旁边的“物理 89分”也糊成了墨团。
“又没睡好?”对床的室友翻了个身,语气带着惺忪,“你昨晚数玉米粒数到后半夜,我都听见了。”
楚运欢摸了摸枕头下的单词本,封面的星空图案被翻得卷了边,第九颗星星旁的粉笔头印记都快磨平了。他掏出手机,凌晨三点半,屏幕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这三天他总这样,抱着单词本背到天亮,“ambulance”写了满手背,可一闭眼,那些字母就像玉米地里的杂草,乱哄哄地缠在一起。
清晨的操场还浸在雾里,楚运欢攥着单词本绕着跑道走,嘴里机械地念着“agriculture”。路过之前画受力图的树荫,他突然想起王磊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心里猛地一紧:要是这次考砸了,不仅自己丢脸,那些跟着他学“农具物理”的同学,会不会也觉得他是个骗子?
考前五分钟,楚运欢坐在考场里,手心的汗把准考证洇出浅痕。照片上的他笑得有点傻,还是刚复读时拍的,头发上还沾着点玉米叶的碎渣。他下意识地摸出口袋里的单词卡,“ambulance”三个音节在舌尖打转,可突然就卡住了——“a-m-b-u-”后面是什么?他盯着卡上的救护车图案,脑子却一片空白,像被浓雾罩住的玉米地。
“开始答题。”监考老师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楚运欢猛地回神,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道深痕。前面的选择题还算顺利,直到翻到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他的眼睛突然亮了——“滑轮组与拖拉机的结合计算”,正是他教王磊时用矿泉水瓶演示过的题型,连图都和他画的“农具受力图”差不多。
楚运欢握着笔的手有点抖,草稿纸上飞快地画起示意图:拖拉机的牵引力通过滑轮组拉重物,动滑轮省一半力,定滑轮改变方向……他甚至想起父亲用辘轳吊水桶的样子,嘴角刚要翘起来,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刚才算动滑轮重力时,是不是把它当成定滑轮了?
他赶紧擦掉重算,可越急越乱,笔尖在纸上戳出小洞。监考老师的皮鞋声从身后传来,楚运欢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眼前的公式突然变成了田埂上的泥坑,他像小时候追兔子时那样,一头栽了进去。交卷铃响时,他看着试卷上的红墨水印记被泪水晕开,那道没算完的滑轮组题旁,墨痕像颗破碎的星星,再也拼不回完整的样子。
成绩公布那天,楚运欢躲在人群最后面,手指把校服下摆捏得发皱。红榜上的名字往下滑,他找了三遍才看见“楚运欢”——班级第三十名,比上次退了十三名。物理成绩栏里,“62”两个红色数字像根针,扎得他眼睛生疼,连之前总错的选择题,这次都错了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