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几不可查地滑动了一下,下一秒,拓跋冽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
依旧是那口流利到无可挑剔的京都官话,只是那醇厚的音色已不复先前的稳定从容,如同最上等的古琴骤然崩断了一根弦,带出了明显变调般的锐利和紧绷,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淬炼:
“都说看病讲究‘望闻问切’!”
拓跋冽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用力挤出,带着巨大的惊愕和某种颠覆认知的震荡,回荡在空旷的场地。
“林姑娘你...仅仅是看了我这一眼?一眼?便敢断言?如此神乎其技!”
他紧盯着林晚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仿佛要从中找出一切伪装的破绽。
“莫非...林姑娘乃是那深山老林中参透生死、得道飞升的神医下凡?还是...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四字,被他刻意加重,眼神中的试探和锋芒锐利如刀。
老周在一旁听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神医?下凡?林晚?这怎么可能!
拓跋老板的反应如此剧烈真实,绝不像做假,老周后背陡然窜起一股凉气。
拓跋冽的问话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这片空间。
马厩那边传来一声格外响亮的马嘶,像是在呼应这令人窒息的紧张。
场地上几个搬运草料的汉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停下了动作,有些茫然地朝这边望来,但看到老板拓跋冽那异常冰冷僵硬的身影,又都下意识地缩回了脖子,继续低头用力。
空气中,草木牲畜的气息、汗水的酸味、尘土的干燥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头晕的背景。
林晚却恍若未觉那压顶而来的目光和冰冷的气氛。
她脸上那抹浅淡的笑容并没有消失,反而在拓跋冽近乎失态的质问声中,像是浸染了月华,沉淀得更深。
并非得意,而是一种沉静如水的了然,一种穿透迷雾的了然。
“神医下凡?”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微微摇头,动作间鬓角一缕碎发滑落,她抬手随意将它拢到耳后,露出光洁细腻的侧脸。
“拓跋老板言重了,所谓‘望’,不过心明眼亮,世间病症,身体自会以诸般微妙变化示警,如同草木枯荣,季节变换,自有其道,我所见,不过天地间至简之理罢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澈平静,每一个字都舒缓落下,却如同无形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某种坚硬的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