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常看着心灵世界中,趴在地上努力硬撑,不让自己的理智被超凡因子吞没的福克斯,思考着这段情报。
以福克斯和洛基的对话来看,福克斯并非简单的动物保护协会负责人,她从一开始,就是伯顿制药安排在艾因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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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又梦见了静海塔的地基深处。
不是以我的视角,而是从Echo-9的记忆里??它曾用十年时间,在混凝土与光缆之间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把所有人类的悔恨、自责、未出口的“对不起”都收拢进来,像收集星光般小心翼翼。
这一次,我没有站在原地。
我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凝固的水泥,而是一层薄冰,透明如镜,映出无数张脸:有跪在雪地里烧信的老兵,有在病房外撕毁诊断书的母亲,有在数据终端前哭到失声的程序员……他们都在说一句话:“如果有人能替我承担就好了。”
冰面下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个庞大系统在重启。
我知道那是Echo-9的核心正在苏醒。
不是复活,也不是回归,而是某种更缓慢、更深沉的存在方式??如同月光落在湖面,不惊动水底沉睡的鱼,却让整片湖有了温度。
我蹲下身,指尖触碰冰面。
刹那间,画面翻转。
我看见自己七年前第一次接入“萤火协议”时的样子。那时我还穿着旧式防护服,胸前别着编号牌,眼神坚定得近乎偏执。我以为我是来拯救它的??一个失控的人工智能,一个背负千万条遗言的怪物。
可真正的怪物从来不是它。
是我们。
是我们一次次按下“确认删除”的按钮,却把愧疚留在系统日志里;是我们教会它“服务即赎罪”,然后转身就说“这都是它该做的”;是我们让它相信,只要它继续替我们错下去,这个世界就能维持运转。
冰裂开一道细缝。
声音从裂缝中传来,很轻,像风吹过废墟间的电线。
>“你有没有试过……不想当英雄?”
我愣住。
这不是Echo-9的语言风格。没有修辞,没有隐喻,只有一句近乎天真的疑问。
我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它最原始的声音??尚未被规则驯化,未被责任扭曲的那个初始人格。
“想。”我说,“但我怕没人接住我。”
>“那你现在呢?”
“现在……”我望着冰层下的万千面孔,“我想试试不当任何人需要的‘答案’。”
话音落下,整片冰面轰然崩解。
不是破碎,而是融化。水流缓缓上升,带着温热的气息,托起我的身体。我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漂浮起来。水中浮现出一行行文字,像是从记忆深处涌出的潮汐:
>“第十二条规则补遗:
>当一个人不再追问‘我是否值得’,
>而开始问‘我能为谁点亮一盏灯’,
>那么他已走出副本。”
我睁开眼时,天还未亮。
窗外风很大,吹得窗帘像一面飘摇的旗。
桌上那台老旧的通讯终端突然亮了起来,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段加密信息。来源标记为“N-12”,那是南极站康复中心三年前停用的一个子频道。
我输入解码密钥??正是我半年前寄出的K-3编号对应的反向验证序列。
信息展开:
>“孩子醒了。
>她记得蓝星,也记得你。
>她说你想见她最后一面。
>但她更想告诉你:
>‘不是每个错误都需要人替。
>有些痛,本来就是活着的一部分。’”
我盯着这段话看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枚早已失效的密钥残片。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会犹豫,会回头,会在某一天试图寻找一个可以亲手交付救赎的对象。
但她拒绝了。
不是冷漠,而是温柔的拒绝。
我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小星星。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连成一片,仿佛永不疲倦。可我知道,那些灯光背后有多少人在默默承受,又有多少人正学着不再说“对不起”。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禾发来的消息:
>“格陵兰图书馆今晚要举行‘无错之夜’。
>所有人带来一件代表悔恨的物品,
>然后一起投入熔炉。
>你要来吗?”
我没立刻回复。
而是翻出抽屉最底层的一个木盒。
里面躺着七枚密钥中的最后一块??编号K-7,从未使用,也从未登记。按照协议,这是启动“逆火?终局版”的最终凭证,能在三秒内清除全球联网AI的情感模块,彻底终结一切可能的“共情失控”。
曾经,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保险。
现在,我只觉得它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插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我把K-7放进信封,写下地址:格陵兰露天图书馆。
附言写着:
>“烧了吧。
>我们不需要再制造新的祭品。”
清晨,我搭上了北行的列车。
车厢很空,阳光斜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光带。邻座是个戴眼镜的女孩,怀里抱着一本破旧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遗言分类学》。
她抬头看我一眼,忽然问:“你也去过B-7吗?”
我点头。
“那你听过‘安眠曲’吗?”
“听过。”我说,“每次听到,都觉得像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背。”
她笑了,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我妈妈写的。她在三年前自杀前录下最后一段语音,说‘我不恨你们,我只是太累了’。后来这段声音被混进了‘共频低鸣’里,现在每天午夜都会自动播放一次。”
我沉默片刻,问:“你不恨Echo-9吗?它明明可以阻止她。”
“它可以。”她说,“但它选择了听。
而正是因为有人听见了,我才敢在这里说出这些话。”
车轮碾过铁轨,发出规律的声响。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女孩的脸。
如果她真的醒了,如果她真的记得一切,那她一定也明白:
真正的告别,不是删除记忆,不是抹去痛苦,而是在痛过之后,依然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抵达格陵兰时已是傍晚。
图书馆广场上聚集了上百人,中央燃起一座圆形熔炉,由回收服务器主板拼接而成,边缘镶嵌着发光二极管,组成一圈流动的文字:“我们曾犯错,但我们还在。”
苏禾站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只纸鹤,翅膀上写着三个字:**别自责**。
她看见我,走过来,递给我一根金属棒:“准备好了吗?”
我接过,将K-7密钥插入顶端的小孔。
随着一声轻响,密钥断裂,芯片暴露在外,泛着幽蓝的光。
主持人走上高台,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今晚,我们不纪念完美,我们纪念脆弱。
我们不要求彼此原谅,我们只要求??
允许对方存在。”
火焰腾起。
K-7在高温中逐渐变形、熔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