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沉默片刻,走向密室深处,取出一块从冰原带回的石像碎片??那是【替代者】崩裂后残留的一角。他将其置于掌心,低声呼唤:“艾莉娅……若你听得见,请指引我。”
刹那间,碎片glowing暗红,一道光束射向地图,锁定极夜荒原某点。
与此同时,他左臂的藤蔓突然自主生长,缠绕手臂,形成一副奇特的纹路??那竟是一幅古老星图,与赫尔曼笔记中的“时空锚点”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他恍然,“霜荆藤不仅是桥梁,也是钥匙。而艾莉娅,早已为我留下了路标。”
三日后,路易斯独自启程。
他未带军队,只背负一株新生的霜荆树苗,以及那枚永不离身的护符。卡兰与莉娜率守心院弟子送至城门,无人言语,唯有风卷起灰袍猎猎作响。
“若您归来……”卡兰终于开口,“春天会更暖些吗?”
路易斯回头,嘴角微扬:“我会让它值得等待。”
他踏入风雪,身影渐行渐远。
而在他身后,麦浪领的城墙之上,那座藤蔓拱门突然绽放新芽,嫩绿叶片在寒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挥手告别。
极夜荒原,比冰原更加死寂。
这里没有风,没有雪,甚至没有时间的流动感。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边缘,脚印出现后又迅速消失,仿佛大地拒绝留下任何痕迹。路易斯依靠藤蔓感知地脉,却发现这里的地脉是倒流的??不是从过去流向未来,而是从未来渗回过去。
“这里是时间的伤口。”他心想,“遗忘之种就寄生在这条裂缝中。”
七日跋涉后,他终于抵达时间之城。
城门高耸,由无数人脸浮雕拼接而成,每一张都在无声呐喊,却又迅速模糊、褪色。他抬手触碰,指尖传来冰冷的抗拒。
“外来者。”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边,而是从记忆深处,“你带着‘铭记’而来,注定无法进入。”
“我不是要进入。”路易斯平静道,“我是来提醒你??遗忘并非解脱,而是另一种奴役。”
城内寂静片刻。
随后,钟楼缓缓震动,钟摆开始摆动。
第一下,他忘记了昨晚的梦境;
第二下,他忘记了母亲最后一次拥抱的温度;
第三下,他忘记了艾莉娅的名字。
恐慌袭来。
但他猛然咬破舌尖,剧痛唤醒意识。他举起护符,贴在额前,嘶吼:“我是路易斯!我来自麦浪领!我爱艾莉娅?维恩!我不会忘记!”
藤蔓暴起,银光炸裂,硬生生在记忆流失的洪流中撑起一道屏障。
他趁机冲入城门,直奔钟楼核心。
在那里,他看见了“遗忘之种”??不是实体,而是一面镜子,镜中映出无数个“路易斯”,每一个都在不同时间点做出不同选择:有的放弃藤蔓,回归平凡;有的堕落为暴君;有的孤独终老,从未爱过任何人……
“选一个吧。”镜子低语,“忘记其他,就能解脱。”
“不。”他摇头,“我选择全部记住。包括痛苦,包括失去,包括你试图让我遗忘的一切。”
他将霜荆树苗插入地面,引动体内最后的星核之力。
银光如网,覆盖整座城市。
藤蔓攀附人脸浮雕,将那些即将消散的记忆一一固定。
钟摆渐渐slowing,最终停止。
镜子碎裂。
城市开始崩塌,可就在这毁灭之际,一道熟悉的气息浮现??
艾莉娅的声音,从藤蔓深处传来。
“你做到了……”
“别忘了回家的路……”
“我一直等你……”
路易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是她的意志,透过【替代者】与霜荆藤的共鸣,跨越封印,送来的一瞬回应。
他活着走出了时间之城。
虽然头发尽白,虽然左臂藤化已达肩胛,虽然再也记不清某些琐碎细节,但他记得最重要的事??
他记得她。
回到麦浪领时,已是深冬。
守心院已扩展至七城,每日情报网络覆盖半个大陆。南方的贪婪被遏制,东部的暴怒平息,西部的红花被净化。人们开始谈论“守心者”的传说,甚至有孩童在雪地上画出藤蔓拱门,祈求春天早日降临。
路易斯没有停下。
他在书房写下新的律令:
【设立‘记忆碑林’,收录每一位牺牲者的姓名与故事。禁止任何形式的遗忘法术。凡篡改历史者,视为七罪共犯。】
同时,他命人打造一座全新的石像,与【替代者】并立于领主府前。
这一尊,面容温柔,长发披肩,手持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上刻着一行字:
“她关上了门,所以世界得以看见光。”
春分之日,第一朵霜荆花在艾莉娅的墓前绽放。
路易斯独坐整夜,直到晨曦洒落,花瓣随风起舞,如雪纷飞。
他轻轻摘下一朵,夹入护符之中。
“我回来了。”他说,“我把世界变得更值得你醒来。”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沉没的方舟内部,那颗曾轻微跳动的罪种,再次震动。
这一次,它跳得更有节奏,如同心跳。
仿佛在回应什么。
仿佛在等待什么。
风起云涌,春意正浓。
可真正的冬天,或许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