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任何飞船的踪迹,但他能“感觉”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悲伤与坚韧的能量波动,正停留在近地轨道上,如同一个小心翼翼、不愿惊扰亡魂的访客。
她就在那里。
或许,她也正透过观测窗,凝视着下方这片模糊的、承载着过往的土地。她会想起什么?是那些争吵不休的会议,是那些并肩作战的瞬间,还是……他最后“消散”在她眼前的模样?
每一种可能,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冰冷的怀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多么想冲出去,不顾一切地释放自己的气息,告诉她,他还在这里!他没有离开!
但他不能。
他想起她可能拥有的、那死水般的“平静”。他任何的现身,对她而言都不是惊喜,而是将她再次拖入痛苦深渊的灾难。他不能如此自私。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站在离她最近也最远的地方,像一个真正的守望者,守护着一个她永远不需要知道的秘密。
轨道上,飞船内。
法兰西站在观测窗前,面无表情地操作着仪器,对伦敦区域进行着扫描。屏幕上流淌过泰晤士河、大本钟、议会大厦废墟的数据流……冰冷,死寂,毫无生机。
她的手指在控制板上微微停顿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碎裂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成一片漠然。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完成了扫描,平静地转身,走向下一个工作节点。没有留恋,没有多余的感伤。
她不知道,就在下方那片她刚刚扫描过的、死寂的废墟阴影里,她以为永逝的故人,正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承受着比她剧烈千百倍的痛苦,却连一声呼唤都无法发出。
飞船悄无声息地调整方向,驶向下一站,逐渐远离伦敦,也远离了那个在阴影中凝望的身影。
英吉利依旧站在那里,许久许久,直到夜空彻底被乌云覆盖,再也看不到一丝星光。
他缓缓低下头,一滴冰冷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过他苍白的面颊,砸落在脚下冰冷的石板上,瞬间洇开,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