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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米尔诺夫少校是要他成为线人，成为告密者！
契诃夫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屈辱，他们竟然想让他出卖同学，出卖朋友，出卖自己的灵魂！
利用他莫斯科大学学生的身份，去干这种卑鄙的勾当！这比他听到流...
契诃夫的呼吸在黑暗中变得粗重，肺叶像被铁钳夹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痛。布条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可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此刻任何哀求或辩解，在这种地方都是软弱的表现。他曾在解剖课上见过死人??那些苍白、僵硬、毫无生气的躯体，而此刻，他仿佛正坐在死亡的门槛上，只差一步，便要踏进那无光的深渊。
马车终于停下。
门被猛地拉开，冷风灌入，冻得他一个激灵。他被人粗暴地拽下马车，脚踩在结冰的石板上，差点滑倒。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踉跄前行，耳朵捕捉到四周的声响：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克里姆林宫的方向；近处则是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低沉的咳嗽与呻吟。他心中一凛??这不是普通的审讯所，这是奥克拉纳的秘密拘留点，传闻中关押“思想犯”的地下牢笼。
他被推进一间屋子，布条终于被扯下。
光线刺眼，他眯起眼睛，适应片刻后才看清四周。这是一间四壁灰白的小屋，墙上挂着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肖像，眼神冷峻如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角落里有个铁炉，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对面坐着那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位女官。她依旧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正在记录什么。
“姓名。”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枝摩擦。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年龄。”
“二十一岁。”
“职业。”
“医学院学生，兼为报刊撰写短文。”
她停下笔，抬眼看他：“你说你是学生，可你写的那些东西，不像学生该写的。”
契诃夫沉默。
“《玩笑报》第147期，‘官场趣闻’栏目，署名‘安托沙?契洪特’。标题：《寡妇排队七天饿死，官员称赞其耐心》。是你写的吗？”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是。”
“你觉得好笑？”
“不是为了好笑而写。”他低声说，“是为了让人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我们这个国家，有多少人在沉默中死去。他们不是死于疾病，不是死于天灾，而是死于制度的冷漠。”
女官微微扬眉，似乎对他竟敢如此直言感到意外。但她没有发怒，反而轻轻合上笔记本，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份文件。
“你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吗？”她忽然问。
契诃夫一怔：“知道。他是伟大的作家。”
“他也坐过这里的椅子。二十年前，因为他参加了一个读书会，读了些不该读的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被判死刑，最后一刻才改判流放西伯利亚。”
她顿了顿，目光如针：“但他活下来了。而且后来，他赞美上帝，赞美沙皇，写出了《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样的作品。你知道为什么吗？”
契诃夫摇头。
“因为他明白了??真正的文学，不是煽动仇恨，而是揭示苦难，并引导人们走向救赎。而救赎，只能来自信仰、秩序与忠诚。”
她说完这句话，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炉火噼啪一声，火星溅出。
契诃夫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一丝悲凉：“所以，你们是要我也去西伯利亚走一遭，等我回来时，就变成另一个歌颂陛下的老朽？”
女官不答，只是将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上面写着几行字：
>**第八处特别观察员招募令**
>对象：具备敏锐观察力、文字表达能力之知识分子。
>任务：定期汇报所在社交圈内可疑言论、集会、出版物倾向。
>报酬：每月七十卢布，另提供住房补贴及医疗保障。
>备注：拒绝者将移交司法部门处理，依《帝国安全法》第39条追究责任。
契诃夫盯着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
七十卢布……是他写三百个笑话才能赚到的钱。足够母亲不再为房租发愁，妹妹玛莎可以买双新鞋，弟弟伊万能去上学。甚至，他还能买一张《雷雨》的票，亲眼看看莱昂纳尔?索雷尔的戏剧是如何用电光与音效撕裂夜空的。
但他知道，这笔钱是带血的。
一旦签下名字，他就不再是那个用笔讽刺现实的青年作家，而成了权力的眼睛，秘密警察的耳语者。他会监视同学、朋友，甚至家人。亚历山大醉酒后骂政府的话，伊万偷偷读的禁书，玛莎和女同学们谈论妇女权利的私语……都将化作报告上的墨迹，送进这间阴冷的房间。
“我不签。”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坚定。
女官叹了口气，像是早料到如此。“你知道后果。”
“我知道。”他说，“但我宁愿穷，也不愿成为你们的影子。”
她凝视他良久，忽然转身，按了一下墙上的铃。
门开了，两名壮汉走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手臂。
“带他下去。”女官淡淡道，“关二十四小时，让他好好想想。明天早上，再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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