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殿下跪着的儿子,看着标儿鬓角悄然新增的白发,看着那双满是恳切与心疼的眼睛,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又酸又暖。
老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这一生——幼时是濠州乡下父母双亡的孤儿,为了活命讨过饭、当过和尚,尝尽世间冷暖;后来投军起义,从一个普通士卒成长为征战四方的义军首领,鄱阳湖大战九死一生,北伐元廷历经千难万险,才终于推翻暴政、建立大明;登基后又成了执掌天下的帝王,每日天不亮便起身批阅奏章,深夜还在为政务、为百姓、为江山安稳操劳,这一扛,便是二十九年,确实太累了。
无数个深夜,朱元璋独自坐在御书房,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揉着发酸的肩膀,看着窗外的夜色,也会忍不住想:若是能歇一歇,不用再为战事、为灾情、为贪腐之事烦心,能像寻常老人那般晒晒太阳、听听戏,该多好?
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松手,朝堂上的暗流会卷土重来,怕边疆的敌人会趁机作乱,怕好不容易让百姓过上的安稳日子再次破碎,怕自己亲手打下的大明江山,会在顷刻间乱了套。
可现在,标儿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告诉他,北疆安稳、海疆平定、南洋归附,内部粮食充盈、百姓安乐,大明已有盛世契机;标儿还说,他有信心接过大明的担子,让自己安心养病。
这些话,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疲惫已久的心房,也让他紧绷了二十九年的神经,终于有了松动的可能。
这些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朱元璋早已疲惫的心田。
他伸出手,声音带着颤抖:“标儿,你……你起来。”
太子标起身,走到父亲身边。
朱元璋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儿子的手掌宽厚有力,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自己护在身后的孩童了。
老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咱……咱这一生,确实苦了些,累了些。原以为,要扛到闭眼的那天,没想到……没想到标儿你已经长大了,能替朕扛了。”
他哽咽着,却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咱答应你。待咱安排好后事,便昭告天下,传位于你。只是朕有一个要求——你登基后,莫忘了今日说的话,要善待百姓,要守住大明的江山,更要让天下人都过上安稳日子。”
“儿臣遵旨!”太子标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定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定让大明的盛世,传遍四方!”
朱元璋看着儿子,缓缓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殿窗,洒在父子二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御座之上,是卸下重担的开国帝王;御座之下,是即将承继大统的储君。
大明的江山,在这一刻,完成了最温暖的交接,也向着更璀璨的盛世,迈出了新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