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人，楚言心中没有任何触动。
“抱歉，林大人，您恐怕认错人了。”楚言语气冷淡地开口。
可林丞相岂会这么容易放弃？
“不，不会认错！”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言，“你这张脸，和你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只见你一眼就能确定，你一定是我的外孙女！”
楚言歪了歪头，故作疑惑地开口问道：“林大人，您住在京城，可是我确是在距离京城很远的清安县长大，以林大人在京城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将女儿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这世上彼此无亲缘关系，却长相相似的人有许多，林大人只凭我与您女儿长得像，就断定这一点，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昨天除夕宫宴结束之后，林丞相回到府中，用最快的速度将楚言调查了一遍。
知晓楚言从小是在伯父家中长大，受尽了苛待，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表现出一副关心疼爱外孙女的模样，这自小缺乏亲人关爱的女子，定会有所触动，顺理成章地被林家认回去。
可是林丞相却没想到，他当真站到楚言面前，言辞恳请地说出这番话时，楚言竟会是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态度。
甚至比起自己所想，楚言要更加能言善辩，提出的问题也叫他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林丞相也不是全无准备，想起楚佳佳来到丞相府认亲时，拿出的那枚玉佩，林丞相又继续引导楚言道：“我的小女儿的确在二十年前不甚走丢了，我们全家人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如今见了你才知道，她竟然已经……”
说到这里，林丞相的语气有些哽咽，竟当真像是心疼女儿一般。
随后，他又问：“言娘，你仔细想想，你娘可曾给你留下过什么东西，比如玉佩或是首饰一类的，或是提到过京城，以及她的身世之类的？”
若楚言当真渴望亲情，亦或者是想要攀附林家，此时定会顺着林丞相的话，将这门亲事认下。
但此时的楚言，与上一世可完全不同了。
与林丞相交好，的确能在短时间内，让谢淮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甚至身居比较重要的职位，但时间久了，这也会成为楚言和谢淮二人的把柄，将被林丞相永远拿捏在手里，并借由此，向二人不断索取。
谢淮可不是前世李员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要花些时间，并不需要旁人的帮助，自己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因此楚言可不打算与丞相府沾边。
况且再过几年，林丞相做的一些事情败露，皇上对丞相府也会变得越发不信任。
上一世，楚言为了将李家与丞相府撇清关系，可是废了好一番周折，可即便如此，还是让李家众人颇为不满。
如今楚言早已把谢淮和殷氏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人，就更不可能将这等麻烦带到家里来。
面对林丞相提出的问题，楚言脸上又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林大人，当年我的母亲离世时，我年纪尚小，对那时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任何母亲留下的东西，我们家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玉佩和首饰这些东西，我更是从未见过。”
楚言的回答斩钉截铁，倒叫林丞相有些不太确定了。莫非楚言当真不记得她的亲生母亲，亦或者是对林家的拉拢毫不心动？
可就算如此，林丞相也不会放弃这种拉新科状元当自己的门生这样好的机会。
沉默良久之后，林丞相继续开口：“言娘，从前的事你记不清了，外祖父不会怪你。只是昨日见过你之后，我已经派人去查过，当年我的女儿的确是走失在清安县一带，算算时间，你就是我们林家的人。”
楚言也没想到，林丞相竟然能做到这么不要脸。
她十分警惕地后退一步，又紧紧地攥住谢淮的袖子。
“林大人，您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方才您说，您的小女儿是二十年前走失的，可对？”
见到林丞相点头，楚言忙不迭地又问：“二十年前的时候，您派那么多人前去寻找，都未曾将小女儿找到，怎的偏偏如今见了我，只花了一夜的时间，就能确定我的身份了？”
林丞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楚言竟然谨慎到这个程度，一时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楚言先开了口：“林大人，按照您方才的说法，我斗胆猜测，只会有两种可能。”
“这第一种可能便是，你瞧上了我皇上的身份，以及我相公身为新科状元的才华，想要用这编造出来的亲缘关系，将我们谢家与你林家绑在一处。”
听着楚言说出几乎等同于实情的猜测，林丞相觉得有些头疼，可他却偏偏不能当场发作，免得让人瞧出他原本的心思。
楚言正是因为了解林丞相，才敢如此开口。
随后，她又缓缓地说道：“至于这第二种可能，当然就是昨夜林大人派人调查时，或许严厉了些，下面的人担心事情做不好被大人责罚，便欺上瞒下，给林大人传了这假消息。”
这两种可能被楚言摆在眼前，林丞相即便根本不想顺着楚言的逻辑思考下去，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偏向楚言提出的第二种假设。
至于原因，当然是这第二种假设，对林丞相府更有利。
即便林丞相身居高位十几年，称得上一句老谋深算，但此时面对楚言，他本能地忘了，他根本不需要在楚言给的两种假设中选一种，只要能够找到一番逻辑自洽的说辞，将楚言说服，就能保住林丞相府的面子，此后还能以楚言和谢淮的长辈身份自居。
可偏偏林丞相已经许久没见到敢这样与他说话的人，一时间乱了方寸，甚至连楚佳佳这么好用的幌子都给抛之脑后。
趁着林丞相愣神之际，楚言的唇角在林家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微笑，随后继续开口。
“以我对林大人的了解，林大人当人不是那种欺世盗名之辈，绝对做不出为了拉拢朝臣，乱攀亲戚的事情来。”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林大人，你被人给骗了。”
楚言铿锵有力地说出这几个字，林丞相一时之间，也的确没办法反驳。
末了，还是林家老三林奕红着脸开口：“楚娘子，当年小妹还在家里时，全家人最疼爱的就是她，我父亲也是太过心急，才没有仔细确认过，就贸然找来，还请楚娘子勿怪。”
有林奕主动开口缓和气氛，楚言自然不会再对林丞相步步紧逼。
毕竟她要做的，只是和林家撇清关系，不让林家借着已故的母亲来沾边，可并不是要彻底得罪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