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替他擦拭,使出障眼法遮掩,却猝然怔住。
那霜紫的唇角溢出的……不止是血。
那极不起眼的、金粉一般的灿灿光芒,隐在?浓稠血液深处,微弱闪烁,是帝王早已破碎的神魂本源。
厉鬼魂核巨震。
那早已被洗刷干净的血痕,仿佛变成了看不见的荆棘毒草,蜿蜒拾阶而上,将端坐的年轻天子死死捆缚在?这方?寸龙椅之上,扎入神魂深处,日日夜夜摧折煎熬。
沈辞青无知?无觉,躯壳被丝线牵扯一般,从容端坐。
引颈受戮。
“既是……如?此。”
沈辞青嗓音沙哑暗弱,咳嗽了几声,指尖仍安抚一般,轻轻点着厉鬼的手背:“王翰林、詹太傅、葛爱卿……莫不是,心忧百姓……”
“为了朕的社稷……为解朕与万民之劫,竟不惜……以自家珍藏宝贝,献与鬼神?”
“众爱卿,以家产祭鬼,莫非可解……此次劫数?”
堂下百官瞪圆了眼睛,背后猛地一凉,冷汗唰地淌下,惶惶然面面相觑。
不是几个老头?子被偷了私藏的灵药吗??
……怎么就扯到家产上了!!!
京兆尹被四面八方?的眼睛怒目而视,头?皮都要炸了,只后悔自己多嘴,急着道:“陛下,臣是说——”
“朕知?道。”
沈辞青说:“卿上报有功,此事……京兆尹办罢。”
京兆尹眼前狠狠一黑,身?形晃了晃:“……”
“既然……此法奏效。”
沈辞青仿若未觉,依旧慢条斯理说着,嗓音低柔如?融雪寒水:“那便……设坛罢。”
“不兴土木了。”
“卿等……散朝归家后,自行设下祭坛,敞开府库……”
“……毕竟鬼物横行,民不聊生,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那闲适倚在?龙椅上的天子,叫冕旒遮盖面庞,嗓音低柔、冰凉,慢条斯理背诵着当时被胁迫下罪己诏的说辞:“烦请……众位忠臣贤良,俯仰天地,大开府库,昭告……天地,鬼神,解此国难……”
一口气说得多了,喉咙里那口阴涔涔冷气就又发作起来,沈辞青咳嗽,那消瘦羸弱的苍白躯壳在?阴影下战栗不停。
……却无一个人?敢出声。
沈辞青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托太后、贺兰家昔日势力的“洪福”,朝野上下盘根错节,埋下的暗线实在?太多太杂,倘若不由分说使蛮力抽干净一把烧了,朝野全?要崩溃——沈辞青抽丝剥茧,理了六年,一刀一刀刮骨疗毒。
还未剐净。
想?改天换日的并非没有。
可这些人?也只敢敲敲边鼓、探探口风,趁着沈辞青病重?,使些下毒行刺的腌臜手段。
只要沈辞青还坐在?这龙椅上一日,活着一日,这些东西就不敢妄动?。
……
沈辞青算了笔账。
考虑过了。
最后的这点时日里,他只剩余力保得住一样——神魂、躯壳,比较起来……仿佛后者更有用。
因?为凡人?其实并不真的惧怕鬼神。
人?怕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