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侯,不知城外统兵的是何人?”陆远山不答反问。
“是我的叔父,北疆天北大营将军华叶胜,你能在北疆连克两城,也是他老人家安排的。”
华靖离没有遮掩,城外陆家军死伤过半,陆、楚两家已成败局,一切已是明牌。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陆远山忽然狂笑了几声:“我陆远山自二十年前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只有陆家族亲和彭州的流徙之人,从前便觉得难成大计,如今看来,果然是大梦一场。”
“楚家误我,将我困于彭州,让我不得不走上这条不归路,我没得选,哪怕这只是一个南疆的帝王梦,我也只能一试!不过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南疆还有我们的人,还有常王,谁知道最终鹿死谁手!”
陆家盘踞彭州,他们刚去的时候着实打了近十年的根基才开始练兵,又少了十年的磨砺,那边缺人、缺物、缺钱。老实说,能把兵练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华靖离笑了一下,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陆大人,赢你的不止是华某跟华家军,您和另外几位大人的筹谋从一开始就在圣上的掌控当中。放任您在彭州多年,让另外三家在元京安享富贵,都是为了诱出海藏的位置,并取出海藏。”
“不过能逼您提前出手,而不是等到十年后鹿家军兵强马壮之时,也着实花了些功夫。陆大人,其实您跟如今的端侯一样,都是受到父辈的牵连才入了局,没有必要太过执着。您也算得上一代枭雄,若是您愿意放下执念,保境安民,华某愿保举您入南疆为将,平常王之乱,如何?”
听到这事他们故意诱导陆家提前动手的,陆远山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悲凉之色:
“去打常王?你华家不想要卸甲归田就推我们陆家去送死,我不上你的当!我这辈子也活够了,待我自行了断,你若是能保我陆家余部性命,我就将彭州通往沙海的舆图献与圣上,我此生也无怨、无恨!”
陆远山跟心腹说了什么,应该是交代了舆图被藏在了何处,之后竟然直接拔刀朝着自己颈间刎去。
心腹急忙去拦,夏明月也去阻止,躲在石狮子后头的画扇却在这时候冲了上来,她先不着痕迹地一把将夏明月推倒在地,再之后抱住了陆远山的腰一阵“孝女”式哭号。
画扇原本也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可她毕竟在煤场干了好一阵活儿,比寻常女子要有力气得多,一把就将夏明月摔了个半晕,而她也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的情况下用一根牛毛细针扎了陆远山一下。
陆远山皮糙肉厚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感觉到眼前比之前模糊了一些,身上也渐渐变得无力,就这样他被冲上来的守城军架了起来,谁也没想到这场乱局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画扇在陆家军众人面前成了救下亲生父亲的孝女,将来在别人的扶持下由她成为陆家的新任家主想来不成问题。
夏明月瘫坐在那里,听觉比之前恢复了许多,她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躲起来的那些百姓有许多都走了出来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楚氏在这时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看起来有些疯癫,直到她将夏明月扶起来又要去找于杏儿,人们从她断断续续地言辞里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趁着城门乱起来的这会儿,李玦在吕冠瑛的服侍下进了宫,将海藏和那处藏在岛上的宝藏全都作为生辰礼送给了燕帝,只求保子嗣和家族平安,袭爵之事再延后一代,让他的儿子承袭,若他的儿子不堪重用,那么从下一代开始便不再是侯爵。同时,他也提出了要跟夏明月和离,扶正吕冠瑛为正妻。
燕帝当场便应允了下来,李玦回府的路上就被楚霆孝截了去,刚巧楚氏听到城门口的动静也来找楚霆孝,希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然后就眼看着楚霆孝跟口齿不甚伶俐的李玦发生了口角。
李玦其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他只是心如死灰,对什么都兴趣不高了。楚霆孝一听说他真的将一切都拱手送还了朝廷就暴跳如雷,应该是年纪大了,一口气没上来,居然就这么走了。
楚氏被吓得够呛,她的两个嫂子揪住她一通推搡,说是她气死了楚霆孝。她受了刺激,浑浑噩噩地赶到城门处找寻夏明月和于杏儿。当然,在她潜意识里,她还想见一见她心心念念的陆远山。
这时候的陆远山正被人架着往天牢走,他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也不是看得很清楚,可她还是看到了楚氏。
曾经心心念念的情人,青梅竹马的时候爱过,举家流放楚氏一刻都没犹豫就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他也恨过,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想的竟然只有一直伴她左右的那位如夫人,也就是夏明月的生母。
楚氏的反应就更加出人意外了,她一开始根本就没认出陆远山,等到人走远了,听到了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她才反应过来,只是这时陆远山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楚氏的心忽然一下就空了,她原以为再见面时陆远山还会是那个翩翩公子,还会骑在高头大马上来接她。到时候她休了夏庸这个“赘婿”,再改建给陆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