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绫面色一喜,屈身回道,“多谢皇上赞誉,这是用上等茧缫成,染色性好,悬垂性佳。”
康熙赞许点头,又看向马宫裁的成品,这布料纹路干净,触感奇特,是他过去不曾见过的。康熙朝马宫裁抬了抬手,“这看起来……像是用了多种细丝。”
马宫裁顿了顿,“皇上圣明。”
她对上康熙的目光,“细丝用了七粒上等茧,十五粒中等茧制成;粗丝用三十六粒次等茧和双宫茧缫成。”
“哦?”康熙饶有兴致,“此为何意?”
“这是民女闲时钻研出的配比,这样既能保证丝的质量,还经济实惠,为织造节约不必要的开支。”前些时日孙绫刁难在前,此刻马宫裁也并不给她留有颜面,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不足,“绫姑娘的面料确实不错,但是用上等茧堆砌而成,如果在正式纺织中,全采用上等茧进行纺织,织造局要超预算,长久下去必亏无疑。”
孙绫脸色一变,可不待她辩驳,康熙却深以为然地点头,“言之有理。”说着,他竟对孙绫那成品摆了摆手。
太监公公会意,拿着孙绫的布料后退一步,寓意退出剩下的角逐评判。
碧月所纺织的成品中规中矩,是标准的江宁织造局出厂,但胜在她对提高生丝产量和质量上,有着自己的见解,强调“山水不如河水,止水不如流水”的规矩,以提高丝质,碧月辗转苏州制造局与江宁织造局,在水质、茧质和缀制技术上总结出一套事半功倍的办法,这让康熙帝大悦。
至于曹颐,倒不知是因为其花纹式样新颖还是康熙给了曹颙几分薄面,判了她丙等;马宫裁与碧月分列甲等、乙等,孙绫末位。这结果自然让孙绫不服,曹颐在她之前便也罢了,碧月不过是怡香院妓女!凭什么在自己身前!
她目光嫉恨地看着三人,碍于在皇上面前不敢撒野,闷声闷气地行了一礼;而反观曹颐,她却是落落大方,赞着皇上圣明,直言输给宫裁与碧月,自己心服口服。
康熙闻言朗声大笑,直赞左侧一位的曹寅,“二姑娘才貌、人品俱佳……子清培养得好啊!”
曹寅受宠若惊,“皇上谬赞!”
康熙摆手,“不止儿女出色,府中织工也是出类拔萃。”他指了指甲等胜出的马宫裁,“回头将她的缫丝方法推广到三大织造中,也好为你们节约些成本。”
康熙话音一落,场上众人面色各异。本就对马宫裁心生爱慕的纳尔苏,见她在康熙面前大放异彩,自是欣赏;而李煦作为宫裁的义父,见此情景也是乐在其中。
曹寅对马宫裁也是刮目相看,连声应下,“臣择日安排。”
康熙点了点头,招呼众人落座。曹颐自然而然地坐在曹寅之后,从她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的纳尔苏,借着父亲半边身子的遮挡,曹颐眼中的爱慕不加掩饰。而忿忿不平回到杭州织造府的孙绫,却满腹嫉恨地盯着马宫裁。
碍眼至极!
孙绫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掺着怒火通通喝了下去。但就在她将酒杯掷在一旁时,孙绫对上了富察赫德饶有兴致的目光。
孙绫风姿卓著,刚刚更是难得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看得富察赫德有些心动,但这份心动远远不敌他想要的丰功伟业,对于杭州织造府……他尚有别的打算。正思忖着,康熙又开了口。
“此番南巡,三大织造贡献颇多……”康熙举起酒盏朝曹寅、李煦、孙文成三人遥遥一祝,“朕感念三位的付出。”
三大织造连忙举杯回应,推说这都是他们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君臣一派和睦,四贝勒见此不由向富察赫德递了一眼色,富察会意开口,“三大织造实属不易,富察力微,只能携两淮盐商以‘院费’形式补贴三大织造的开支,以尽绵薄之力。”
康熙闻言频频点头盛赞,“此事朕亦有耳闻,赫德心胸宽广,朕早有提拔之心……自今日起,赫德兼任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郎,监管三大织造所在区域的盐务。”
富察赫德大喜,连连谢恩。
只是在他转身退下之际,富察赫德正好对上孙绫探究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孙绫想到今后杭州织造府也有求于他,遂含笑举杯,无声给他道了一声恭贺。富察赫德看到孙绫眼中百转千回的娇媚,心中不由一动。
大殿之中明的、暗的文章不断。
酒至酣处,康熙趁几大织造都在,不由问出心中顾虑,“织造局纺织技术朕自不担心,至于布料防潮……如何保证旱灾时的缫丝用水,众爱卿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康熙话音落下,场中气氛随之一滞,众人你顾我盼,竟无一人能够回答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