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东四街旁的官宅自是安然无恙,可惜呢……”她故意顿了顿,“唯独您的外孙女儿——我沈家府上,遭了塌天之祸呀。”
“什么?”
秦弄溪如遭雷击,脸色骤然煞白,声音尖利得破了调,猛地抢前一步:
“沈枝意!你说清楚!谁家?”
她双手撑住桌角,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瞪着沈枝意,仿佛要喷出火来。
沈枝意从容地对上她惊怒交加的目光,眼神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光芒。
她不疾不徐,一字一句清晰吐出:“自然是——沈、家、啊。”
欣赏够了对方面无人色的惊慌,才悠悠道:
“想必是先前修缮府邸时,工钱结算出了些龃龉,惹得工人怀恨在心了吧,沈家多处关键之处,都……偷工减料了。”
她话语轻描淡写,眼底的恶意却几乎要溢出来。
“昨夜风雪骤狂,沈府年久失修的围墙,连同主院的脊梁,轰然垮塌!”
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将我那尚在甜梦中的父兄,一股脑儿,尽数埋于废墟雪堆之下!”
秦弄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她浑身发冷,嘴唇哆嗦着,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那……沈二哥……他……我是说沈长宇!他……如何了?”
“哦?我二哥?”
沈枝意故意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看着秦弄溪急得快要跳脚的样子,才心满意足地补充:
“倒是不幸中的万幸呢,五城兵马司救得及时,人嘛……”
她笑得愈发甜美:“被断墙砸断了右腿,刚从雪窟里扒拉出来,抬去医馆了,性命保住了。”
断了腿……
秦弄溪眼前发黑,踉跄后退半步,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
脸色惨白如纸。
断了腿!
她那俊逸潇洒、心尖尖上的沈二哥啊!
若真成了个瘸子……
一旁的秦泽兰心头猛跳!
眼见堂妹失态至极,连身子都软了,她赶紧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众人视线,语气急促地插话:
“沈家那些人贪得无厌,苛待工匠,实乃咎由自取!弄溪你可怜他们做什么?纯属多余!”
她扯了扯秦弄溪的袖子。
“谁可怜他们了!”
秦弄溪猛地惊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拔高带着虚张声势的尖锐。
她用力甩开秦泽兰的手,眼神慌乱地扫过众人。
“我、我就是好奇问问!这么早把我折腾起来,又冷又困的!”
她猛地打了个夸张的哈欠,仿佛刚刚的失态从未发生。
“烦死了!我回房睡回笼觉!”
话音未落,人已如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咚咚作响的急促脚步声。
曾太夫人看着她那副火烧火燎逃走的背影,气得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你们瞧瞧!瞧瞧!阖府上下,就数她最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莽莽撞撞!都是我们太纵容了!怨不得及笄这么久,连个上门提亲的影儿都没有!唉!”
她重重叹息,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沈枝意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漂浮的茶叶,雾气氤氲了她眉眼间那一闪而过的、几近冷酷的嘲弄。
她轻啜一口,放下茶盏时,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婉柔顺的笑意。
“外祖母且宽心。”
声音甜糯,语气却带着奇异的笃定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
“或许呢?表姐的‘良缘’……就快到了也未可知呀。”
京郊突发雪崩。
从天寿山东南侧崩下无数的大雪,顷刻间便将山脚方圆几十里全部覆盖。
良田损毁无数,房屋都压垮在厚厚的积雪下。
五城兵马司刚进皇城同圣上禀报着,京兆伊也急匆匆的进宫。
“启禀圣上,连日大雪导致京中许多民房不堪重负,从昨夜开始陆续倒塌……”
一身明黄龙袍的大齐皇帝殷正明端坐在上首,怒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