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回响(第1/2页)
工作室的纯白,此刻不再是安抚人心的秩序,而像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目眩的雪原,反射着内心无处遁形的荒凉。
汐音蜷缩在她常坐的那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上,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拉紧的弦,微微震颤着,对外界最细微的声响——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远处悬浮艇掠过时几乎不可闻的呼啸、甚至她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都报以过度的警觉。
她试图工作。面前悬浮着一位新客户的记忆数据流,标签显示是“童年宠物丢失的创伤修复”。一团混乱的、代表着恐惧和悲伤的灰色与暗蓝色光斑在缓缓旋转。放在往常,她会立刻投入进去,用专业的手法梳理、安抚、重塑。但今天,她的手指悬浮在虚拟操控界面上,迟迟无法落下。
那些灰色的光斑,仿佛映照着她自己内心的颜色。
那个琥珀色的幻影,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幽灵,在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徘徊。少年空羽的眼神,野萤赤足踩在苔藓上的画面,以及那个名字……一遍遍在她脑海中重放,带着令人心碎的清晰度。
是幻觉吗?真的……是幻觉吗?这个问题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研磨机,碾压着她的理智。额角伤口的隐痛,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那枚晶石……它真的只是碰巧在她情绪崩溃时,激发了她潜意识的想象吗?
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需要确认。哪怕确认的结果是更深的绝望,她也需要一个答案,来终结这凌迟般的猜疑。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潜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汐音从工服贴身的口袋里,缓缓取出了那枚“溯时之镜”。
它依旧漆黑,沉默,躺在她的掌心,像一颗凝固的、来自异次元的瞳孔,冷漠地倒映着工作室惨白的光线。昨夜的疯狂似乎没有在它表面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她指尖触碰时,那仿佛能烙印进灵魂深处的、熟悉的冰冷。
恐惧攫住了她。她害怕再次被拖入那个唯美而残忍的幻境,害怕再次看到少年空羽凝望野萤的眼神,那比镜城最冷的寒冰还要刺骨的眼神。
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对真相近乎自毁般的渴望,推动着她。她不能再活在一个由虚假记忆和未知秘密构建的摇摇欲坠的世界里了。无论是彻底的崩塌,还是残酷的证实,她都需要一个了断。
她没有再像昨夜那样,用额头去撞击。那太疯狂,太绝望。这一次,她尝试用一种更“专业”的方式。作为记忆修复师,她最擅长的,便是与意识、与精神力打交道。
她闭上眼,努力排除脑海中所有的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汇聚起来。这不是攻击,不是祈求,而更像是一种……探询。一种试图建立连接的尝试。
她将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期盼,压缩成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如同投出一枚无声的石子,向着掌心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轻轻地发送了过去:
你是谁?意念发出的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任何反应——或许是再次的天旋地转,或许是那琥珀色世界的重现,或许……依旧是无边无际的、令人发狂的死寂。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长成一种酷刑。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掌心的晶石依旧冰冷,工作室依旧死寂,只有她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地敲击。
一股混合着失望和自嘲的苦涩,涌上她的喉咙。
看吧,汐音,果然是你想多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充满了疲惫。它就是一块奇怪的石头,空羽留下的一个谜题,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遗物。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你悲伤过度产生的臆想。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的无力感。连那残酷的“答案”都吝于给予,只留给她永恒的猜测和怀疑,这或许才是空羽留给她的、最真正的惩罚。
她几乎要放弃了,准备将那枚晶石重新收起来,继续面对她那苍白而绝望的现实。就在她的精神力因为失望而微微涣散的那一刹那。就在她几乎认定昨夜一切皆是虚幻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轻轻拂过了她的意识边缘。不是影像,不是声音,不是任何她所熟悉的感官信号。
那是一种……纯粹的意识波动。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缓慢地晕染开来;又像是一阵微风,吹动了意识深处一片从未被触及的、沉睡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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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动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来自星河的另一端,穿越了无法想象的时间与空间的屏障,才如此艰难、如此飘忽地,抵达了她这里。
汐音猛地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再次提升到极致,像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了那缕微弱的波动。
它没有形态,没有色彩。但它携带了……信息。那波动在她高度集中的意识中,如同水痕般缓缓凝结,最终,化作了一行……文字。不是镜城通用的、由冰冷的光点构成的数字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