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阁,只配臣服。”
那紫衣女子轻蔑而不屑的眼神,至今仍在姬若渊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坐在大厅主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神色凝重如铁。
厅内,一众族老忧心忡忡。幽冥殿的指令已下,是屈辱臣服,还是拼死一战?
一位辈分较高的叔伯终是耐不住这死寂,开口道:
“说起来……幽冥殿的要求,倒也并未赶尽杀绝。
所谓‘臣服’,不过是要求我们保持中立,并未限制我等自由,也未曾说要听其号令……”
“糊涂!”
旁边一位脾气火爆的老者猛地站起,须发皆张,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怒斥道:“我聚贤阁屹立中土数百年,何曾向人低过头?
明哲保身,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面对姬家列祖列宗?
依我看,就当发出‘聚贤令’,召集江湖同道,与那幽冥殿决一死战!”
有人开了头,大厅内顿时如同炸开的锅,议论纷纷。
主战、主和、主张虚与委蛇者皆有之,吵得不可开交。
姬若渊本性优柔,这些日子思前想后,既要担忧女儿婉晴的安危,又要权衡反抗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
若选择隐忍,又恐数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他望着眼前争执不休的族人,心乱如麻,迟迟不敢表态。
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与悲凉:
难道聚贤阁数百年的基业,真要断送在自己手中?
然而,数日后……
聚贤阁的“聚贤令”,如同一声惊雷,传遍了整个中天大陆。
灵麓山文院,观星台。
夜风微凉,星河璀璨。
季伯言一袭宽大儒袍,立于高台之上,凝神细察天象变幻。
太子妃、其弟季伯文静立一旁,神情专注。
良久,季伯言收回目光,语气沉凝:“太子妃殿下,北方玄武七宿,阴霾更深,星辉黯淡,那‘祸心’之形已近乎凝实。
南方‘荧惑’之星,亦有阴秽之气环绕。
更奇的是,‘太白’竟又蒙上阴霾,大有与南北灾厄相互呼应之势……”
太子妃等人对星象之学所知有限,只能静待下文。
季伯文接口道:“观星之术,我远不及兄长。
但这些年来,我始终心存疑惑:五百年前,紫云宗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三百年前紫云峰那场鲜为人知的浩劫,真相究竟如何?
而浩劫之后,紫云宗便大开山门,下山布道,广纳贤才,设立紫云学院……
这其中转变,耐人寻味。”
太子妃声音轻柔,带着洞察:“我们这几家,都与那段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季伯言颔首:“不错,我家先祖玄机子,便是那时下山归家,我季家方能在南楚立足,声名渐起。”
太子妃微微点头:“这些渊源,我亦知晓。只是年代久远,未曾将眼前之事与之联系。经你提醒,倒觉冥冥中或有定数……”
“北方……”太子妃抬眸望向那片被阴霾笼罩的星域,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星辉之下潜藏的不祥。
同一片星空下,一座荒僻山野,破旧道观院内。
留着山羊胡的瘦小道士??赛半仙,正眉头紧锁,仰观天象。
他身旁那个胖乎乎的小道士,早已哈欠连天,站着打起了瞌睡。
小道士忽然又猛地惊醒,偷眼瞧了瞧师父,见其毫无反应,这才稍稍安心。
“唉……祖师爷,不指望你了!师父啊……您到底云游何方去了?”
赛半仙愁苦地低语,“您交待的这桩事,可真不简单。
弟子道法微末,如何能左右这般大局?
天机不可轻泄,可那小子已然入局,眼看天象将定,乾坤恐难扭转了啊!”
他忽然回头,对着小胖道士喝道:“莫打瞌睡了!
快,准备香炉、符纸……
今日,为师要斗胆问天一卦!”
小胖道士一个激灵,慌忙跑进室内,手忙脚乱地搬出各种法器,布置起来。
赛半仙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取来柏木香净坛,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冗长的祷祝词后,他反复掷卦推演,脸色越来越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小胖道士从未见师父如此模样,又帮不上忙,急得抓耳挠腮,只得笨拙安慰:
“师父莫急,天大地大,饿肚子最大!连饿肚子您都有法子,还有啥事能难倒您……”
若是平日,赛半仙或会被这童言逗乐,此刻却面沉如水,连连摇头:
“水气过盛,非天灾即人祸,更有阴邪引动兵戈之象。
本该以土制水,以火煊晦,奈何南方‘荧惑’竟受其牵制,‘镇星’光华亦呈涣散之势……”
小胖道士见师父神色骇人,再不敢多言,只怔怔望着北方天空,暗自嘀咕:
“我咋啥也看不出来呢?师父为何急成这样……”
一番折腾后,赛半仙已是汗透衣背,气喘吁吁地瘫坐院中,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吁短叹:
“唉……这点微末道行,应付寻常人事尚可,这等涉及天机运势的非同寻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