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聪此人,在朝堂上素来以精于投机、见风使舵闻名。他早就听闻皇太子朱慈烺手段雷霆,短短时日便以铁腕整肃军纪,连总兵级别的武官都敢说斩就斩;也深知同朝为官的吴伟业,自恃出身江南世家、才名远播,素来眼高于顶,不懂变通,凡事都爱认死理。此刻见威武营总兵周遇吉面色冷峻,语气强硬,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杨士聪心中早已警铃大作。他隐约察觉到,今天这事绝非“打发两千两银子”就能轻易了结,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他不敢有半分迟疑,连忙挤出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对着周遇吉深深躬身行礼,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讨好:“龙虎将军息怒!下官家中确实还有些琐事尚未处理,若是将军不介意,下官这就先回府准备捐饷银子,稍后必定亲自送到威武营大营,分文不少!您看这样安排可行?”
说罢,他还悄悄抬眼,给周遇吉递了个隐晦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我懂规矩,愿意配合”的暗示,只求能先脱离眼下这尴尬又危险的境地。
周遇吉斜睨了杨士聪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账簿,正是皇太子亲自督办的捐饷登记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滑动,不过片刻,便精准地找到了“杨士聪”的名字。当看清名字后面标注的捐饷数额时,周遇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这杨士聪,竟然捐了三千两白银,刚好踩在皇太子划定的“三千两以下需抄家核查”的红线之上,不多不少,卡得刚刚好。
周遇吉哪里知道,杨士聪最初的心思,其实和吴伟业一样,只想捐两千两银子敷衍了事。毕竟在他看来,皇太子年幼,所谓的“捐饷助军”不过是一时兴起,等热度过去,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可当初在皇极殿商议捐饷事宜时,他无意间瞥见皇太子看向那些捐饷数额稀少的官员时,眼神里藏着的那抹冷意,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让他心头一慌。鬼使神差之下,他当场便改口,多添了一千两,凑够了三千两。如今回想起来,正是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竟成了救他性命的稻草。
见杨士聪一副急于逃离、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出事的模样,周遇吉缓缓合上账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杨大人倒是‘深明大义’,捐饷数额刚好卡在皇太子规定的红线之上,也算是为大明尽了份力。不过,既然来了,也不急着走,留下来看看戏也好。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不按规矩办事的人,到底会落个什么下场。”
这话对杨士聪而言,不啻于天籁之音。他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垮了半截,惊喜交加之下,差点当场给周遇吉磕头谢恩。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连连拱手,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多谢将军通融!多谢将军通融!下官一定好好看着,绝不添乱!”
此刻的杨士聪,只觉得自己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若不是当初多捐了那一千两银子,今天恐怕也要跟吴伟业一样,被堵在这庭院里,进退两难。他偷偷打量着庭院中的情景:威武营士兵手持利刃,神情肃穆地站在四周,吴伟业被两个士兵架着,脸色铁青,而周遇吉端坐于主位,目光如炬,掌控着全场。这哪里是简单的催缴捐饷,分明是皇太子借着这个由头,清洗那些平日里贪赃枉法的官员!杨士聪心中愈发笃定:那些捐饷少、家底却丰厚的人,今天绝对在劫难逃。
与杨士聪的惊慌失措、见风使舵不同,一旁的吴伟业依旧是一脸傲慢,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已经近在眼前。他出身江南吴家,那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财力雄厚,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背后还有东林党和复社撑腰,这些势力盘根错节,连崇祯皇帝都要让三分。在他看来,自己一没贪赃枉法的实证,二没通敌叛国的把柄,皇太子就算再霸道,也不敢仅凭“捐饷少”这一点,就对他这个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动手。难道就不怕天下文人的笔杆子,把他骂成“滥杀无辜、摧残斯文的暴君”?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威武营的千总满义,正带着一队士兵,从吴府库房的方向走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快步走到周遇吉面前,躬身禀报:“将军,属下带人在吴府库房搜查了一圈,只找出三万两白银和一些寻常的绸缎布匹,没发现其他贵重财物。”
周遇吉皱了皱眉,心中满是怀疑。吴伟业是江南吴家的核心人物,在京城为官多年,又是礼部侍郎,掌管礼仪、科举等要务,按常理来说,家底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他沉声说道:“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吴伟业身为世家子弟,又久居高位,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积蓄?必定还有隐藏的密室,藏着他的私产。”
满义眼珠一转,当即有了主意:“将军说得是!既然库房找不到,不如属下带人去后宅问问吴夫人?女人家心思细,说不定能从她口中套出些线索。就算搜不出银子,把后宅的金银首饰、古董摆件搜刮出来变现,也能凑不少数。”
周遇吉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分寸,别太过火,免得落人口实。”
“喏!”满义领命,立即带着一队士兵,转向吴府后宅。
吴府后宅内,吴夫人正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是标准的江南美人,虽已年过三十,却保养得极好,肤若凝脂,眉目间透着一股熟女的温婉与优雅。这些年来,她在吴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未经历过什么风浪。可今天,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哗声,又看到士兵们手持利刃在府中搜查,她心中早已慌作一团。
当看到满义带着一群士兵闯进来,不由分说地翻箱倒柜,连梳妆台的抽屉、衣柜的角落都不放过时,吴夫人顿时慌了神。她脸色苍白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众人,声音发颤地问道:“你们……你们为何要强闯后宅?这里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岂能容你们如此放肆?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满义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吴夫人,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语气轻佻地说道:“王法?夫人还是先去问问你家老爷吧!他勾结流寇、私通建奴,妄图颠覆大明江山,这难道就是你说的王法?”
见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满义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不过,想救你家老爷也不是没辙。皇太子仁慈,只要你们肯拿出足够的银子捐给军队,说不定他还能网开一面,饶你家老爷一命。说吧,你家的密室藏在哪里?里面到底有多少私产?”
“啊……这不可能!老爷怎么会做这种事!”吴夫人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泪水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平日里有些贪小便宜,却从未想过他会犯下“通敌叛国”的大罪。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床榻后面挂着的一幅“美女出浴图”,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那……那幅画后面有暗门,里面藏着吴府这些年的积蓄……都是老爷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求将军高抬贵手,救救我家老爷!”
满义心中一喜,连忙上前,一把掀开那幅“美女出浴图”。果然,墙面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门,缝隙中隐约能看到里面堆放着的木箱。他当即对身后的两个士兵下令:“你们两个,进去看看!小心点,别损坏了里面的东西。”
“喏!”两名士兵应声上前,从腰间取出火折子点燃,举着火把钻进了暗门。虽说他们已是千总军衔,按常理来说不必亲自动手,但眼下人手紧张,关键时候还是得像普通士兵一样冲锋陷阵,半点不敢懈怠。
满义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吴夫人,目光在她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段上扫过,心中暗自嘀咕:这妇人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保养得不错,倒也有几分姿色。若不是怕触怒皇太子,坏了军纪,真想把她带回营中享用一番。可惜啊,皇太子治军极严,这种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
没过多久,暗门里传来士兵兴奋的喊声:“将军!里面有十几箱金银,还有不少名人字画、玉器古玩!粗略估算,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至少二十万两白银!”
“好!太好了!”满义大喜过望,连忙下令,“所有人都动手,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出来,装车运走!注意轻拿轻放,尤其是那些字画,别弄坏了!”
士兵们立即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暗门里的箱子搬了出来。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元宝、银闪闪的锭子,还有各种晶莹剔透的玉器、价值连城的古玩。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被士兵们搬出去,堆放在庭院中,吴夫人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她强撑着站起身,鼓起勇气走到满义面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将军,你们要的银子已经拿出来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家老爷吧!我保证,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满义伸手扶住她,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细腻的肌肤,笑着说道:“夫人放心,若是你家老爷真能保住性命,自然会回来找你。若是他没了性命……”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暧昧地打量着吴夫人,语气轻佻,“本将军倒是可以帮你找个更‘勇猛’的靠山,比如咱们营中那个叫‘一夜七次郎’的百户,你觉得如何?”
吴夫人虽听不懂“一夜七次郎”是什么意思,但“找个更勇猛的将军当靠山”这句话,她还是明白的。顿时,她的俏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羞愤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再也不敢说话。她知道,自己此刻多说一句,都可能招来更难堪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