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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脸上笑意更浓,带着几分自豪:“我们殿下如今可是迷上种地了,天天往田间地头跑,殿下说,看着地里长出庄稼,比什么都踏实。”
许靖央听后,替魏王感到安心。
“看来他是真的找到了乐趣。”
“是啊!托殿下的福,今年蜀州和湖州风调雨顺,收成特别好!殿下心里一直记挂着朝廷和百姓,前阵子北地大旱,我们殿下二话不说,就从封地粮仓里调拨了八百石粮食捐给北地,略尽绵力。”
许靖央闻言微微惊讶。
自己和萧贺夜合力捐赠的......
山道渐宽,晨光如金线般穿过林隙,洒在泥泞的小径上。裴念走得很慢,却一步未停。昨夜那句“我也想当老师”仍在心头回荡,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他忽然想起陈砚临终前说的话:“你写的书会比你的刀活得更久。”当时他不信,如今才知,文字之刃,竟真能斩断千年蒙昧的锁链。
行至半山腰,忽闻前方喧哗声起。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围在一棵歪脖子老松下,争执不休。为首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手中攥着一卷破布,高声嚷道:“裴先生亲笔遗训在此!说‘天下将乱,唯有信我者得救’!你们还不跪拜?”
裴念脚步一顿。
那布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墨迹新旧混杂,显然是伪造无疑。可围观之人中已有老者颤巍巍跪下,孩童跟着磕头,妇女抱着婴儿低声哭泣。一人带头,众人相随,不过片刻,竟有数十人伏地叩首。
他缓缓走近。
“谁写的?”声音不高,却如冷泉入沸油,人群骤然安静。
那汉子猛地抬头,见来人白发斑驳、眼神清冽,竟不由自主后退半步:“你……你是何人?莫要惊扰圣谕!”
“我是教书的。”裴念平静道,“你说这是我的话,可否背出一句《识谎课》里的句子?”
汉子一愣,支吾道:“这……此乃天机,凡人不可轻诵!”
“哦。”裴念点头,“那我替你说罢??‘凡许诺带你脱离苦海却不教你自救之人,皆可疑’。这句话,你在书中读过吗?”
四周鸦雀无声。
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怯生生开口:“爹,咱们学堂上周刚讲过这一课……还画了图,说有人拿假圣旨骗粮。”
汉子脸色涨红,怒喝:“黄口小儿懂什么!这是神启,不是课本能比的!”
裴念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本边角磨损的《启蒙六书》,翻至《识谎课》第三章,递给身旁一位识字的老农:“请你大声念一遍标题。”
老农眯着眼,一字一顿:“**第三章:如何识别冒充权威的人**。”
接着,他磕磕绊绊地读下去:“‘若有人自称代表真理,却不容质疑;若他只让你信,却不让你思??此人必有所图。’”
人群开始骚动。
那汉子还想辩解,却被一名年轻妇人打断:“我在西州待过!那里有个问学堂,墙上贴的就是这些话!我还记得你说的那个‘治水真人’故事??修堤的是人,后来却被当成神仙供起来……你现在做的事,不就是书里警告的那样吗?”
她越说越激动:“我们饿,我们苦,但我们不是傻子!裴先生教我们认字,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谁在骗我们!”
汉子浑身发抖,忽然扔掉那卷破布,瘫坐在地:“我不是想害人……我只是想活命。官府不赈灾,军队抢粮食,我带着一家老小逃荒三个月,眼看孩子快饿死了……听说只要自称‘奉裴师之命’,就能有人给饭吃……我就说了,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我自己都快信了……”
裴念蹲下身,看着这个曾被绝望逼成骗子的男人,良久,轻声道:“你知道错在哪吗?”
“我……我说了假话。”
“不。”裴念摇头,“错在于,你忘了自己还能说真话。”
他站起身,面向众人:“你们想知道真正的‘裴师’说过什么吗?”
没人回答,但所有眼睛都盯着他。
“他说:‘饥饿不是信仰的理由,而是教育的起点。’他说:‘不要等神来救你,你要学会自己点火。’他还说:‘每一个敢于问‘为什么’的人,都是文明的火种。’”
风拂过树梢,吹动他残破的衣袖。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深深的皱纹与清澈的眼眸。
“我不认识你们每一个人,但我记得你们该有的尊严。你们可以跪拜父母,可以敬重师长,但不该向一个拿着假布条的逃荒汉低头。因为一旦低头一次,下次再有人举着所谓的‘天命’来收割你们的粮食、性命和孩子时,你们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人群中,一位拄拐的老兵缓缓摘下帽子,低声道:“我打过北境之战……那时军中流传一句话??‘裴帅不出,万民沉沦’。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让我们守住长城的,不是哪位将军,而是每个士兵都知道为什么要打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现在我知道了,裴先生没死,也没躲,他就站在我们面前,用最普通的话,告诉我们怎么做人。”
刹那间,有人开始鼓掌。
起初只是零星几下,随后愈来愈响,最终汇成一片潮水般的掌声。那汉子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裴念没有多留,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孩子们追来的脚步声。
“先生!先生等等!”是那个小女孩,“您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节课?就一小节也好!”
他停下,回头。
十几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像夏夜星辰。
“好。”他说,“坐下吧。”
众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裴念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划出两个圆圈。
“今天我们学逻辑。”他说,“第一个圈叫‘事实’,第二个圈叫‘愿望’。你们觉得,它们一样大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
“我觉得愿望更大!”一个小男孩举手,“因为我天天盼着有肉吃,虽然从来没吃到。”
裴念笑了:“很好。那你告诉我,你肚子饿不饿?”
“饿。”
“这是事实,还是愿望?”
“事实。”
“那你有没有肉吃?”
“没有。”
“这也是事实,对不对?所以你看,愿望再大,也不能让锅里冒出肉来。但如果我们先承认‘没肉吃’这个事实,再去想‘怎么才能有肉’,比如养鸡、种菜、交换货物??这才叫思考。”
女孩若有所思:“就像我们村以前总说河神发怒才闹旱灾,可去年几个哥哥去查水渠,发现是上游被人堵住了……根本不是神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正是如此。”裴念点头,“谎言最喜欢藏在‘大家都这么说’的地方。而真相,往往躲在‘没人愿意看’的角落。”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逼近。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披着青灰斗篷,胸前绣着一朵银莲??那是清源司密探的标记。
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印的信笺:“柳大人八百里加急,命属下亲手交付裴先生。”
裴念接过,拆开。
信纸只有三行:
>**京畿暴乱,禁军倒戈。**
>**太子监国,称您已归,立‘迎圣台’于太庙广场。**
>**百姓云集十万,日夜焚香等候‘神降’。求您速决。**
他闭上眼。
终于来了。
不是西陵,不是边陲,而是王朝的心脏??京城。最森严的宫墙之内,最庞大的人群之中,一场以他之名掀起的狂热,正在吞噬理智的最后防线。
他曾以为,只要远离权力中心,便可避免成为符号。可人心一旦渴极,连影子都能化作甘霖。
“先生……”小女孩怯生生拉他衣角,“他们是不是又要骗人了?”
裴念睁开眼,目光如刀锋出鞘。
“是。”他说,“这次骗得更大,更狠,也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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