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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那名密探:“回去告诉柳莺??我不进宫,不登台,不见百官。我要见的,只有一个人。”
“谁?”
“当今太子。”
密探皱眉:“可太子如今已被围在太庙,由三千羽林军护持,宣称‘裴师将自天而降,赐予永生’。无人能近其身。”
“那就让他来找我。”裴念淡淡道,“告诉他,若他真信我是神,便该听神的最后一句话:**‘脱下龙袍,来山村找我。否则,明日sunrise之前,我会亲手烧了所有《启蒙六书》的刻板。**’”
密探震惊:“您要毁书?!”
“我要让他们明白,”裴念站起身,望向远方群山,“当一本书变成经文,它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真正的思想,不该被供在神龛里,而该活在每个人的嘴里、心里、行动里。”
当晚,裴念宿于山中古寺。寺已荒废多年,梁柱腐朽,佛像倾颓。他在大殿角落铺了层干草,取出随身携带的陶壶煮茶。火光照亮墙壁,斑驳处隐约可见早年题写的诗句:“**不信天命者,方能改命。**”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响动。
他不动声色,继续添柴。
门吱呀推开,一道瘦小身影闪入,约莫十三四岁,穿着破旧书童服,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先生……”少年声音发抖,“我是东华书院的学生……我逃出来的。他们……他们在篡改您的书!”
裴念抬眼:“慢慢说。”
“太子下令,把《君王十问》改成《圣师真言录》,把‘质疑君权’全删了,换成‘天命所归,裴氏代兴’……他们还逼老师们宣誓效忠‘迎圣政权’,不然就关进地牢……我偷了一套原版刻本,翻墙跑了……”
他打开包袱,露出几块沉重的雕版木片,上面清晰刻着原始文字。
裴念伸手抚过那些熟悉的笔迹,指尖微微颤抖。
这不是简单的篡改,而是一场系统性的精神阉割。他们要把启蒙之火,炼成驯民之术;要把怀疑的种子,培育成盲从的毒花。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林小砚。”
“小砚……”裴念轻叹,“和他同名。”
少年不解。
“没关系。”裴念起身,将雕版一块块收入行囊,“你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书童,也不是学生??你是‘传火者’。”
次日黎明,京城方向浓烟滚滚。
探子回报:太庙广场一夜之间搭起百丈高台,铜鹤衔灯,金幡猎猎。太子身穿赤黄法衣,头戴十二旒冕,自称“承天应运辅圣君”,宣布将于正午举行“迎神大典”,届时“裴师乘云而下,赐福万民”。
与此同时,全国二十三道已有十七道上报“异象”:或见紫气东来,或闻凤鸣九霄,更有甚者称井水中浮现“裴”字血纹。地方官不敢镇压,唯恐激起民变。
局势如沸汤泼雪,眼看就要失控。
而就在sunrise前一刻,一辆简陋牛车驶入京城南门。车上坐着个白发老人,身边是个抱木箱的少年。守城士兵正欲盘查,却见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那是先帝御赐“天下行走”令,百年未现于世。
士兵骇然跪拜。
牛车直驱皇宫偏门,停在冷清的昭文阁外。
半个时辰后,太子独自一人,褪去龙袍,换作素白衣衫,徒步而来。他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彻夜未眠。
“先生……”他跪在阶下,“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只是想稳定朝局……百姓需要希望……”
裴念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套茶具。
“你知道赵明渊为什么失败吗?”他一边注水一边问。
“因为他逆天而行,妄图以幻术控人心智。”
“错了。”裴念摇头,“赵明渊之所以败,是因为他始终不明白??**人不需要被控制,只需要被唤醒。**”
他递过一杯茶:“你也是。你以为百姓愚昧,必须给他们一个神话才能安抚;你以为权力脆弱,必须借我的名号才能稳固。可你忘了,真正稳固的秩序,从来不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太子低头啜茶,手微微发抖。
“这茶苦吗?”裴念问。
“很苦。”
“但它解渴。”裴念说,“就像真相。它不如谎言甜美,但它能救命。”
他站起身,指向皇宫深处:“你回去,宣布取消迎神大典。然后打开国库,放粮赈灾;召集百官,公开账目;释放所有因言获罪之人,并在全国设立‘问政台’??任何百姓皆可上台质询官员,录音存档,不得报复。”
太子震惊:“这……这岂非动摇纲常?”
“纲常若不能承受质疑,本身就该动摇。”裴念冷冷道,“否则,它就成了压迫的遮羞布。”
“那您……真的不会现身接受朝拜吗?”
“我若出现,今日之戏明日还会重演。”裴念望向宫墙之外,“你要让人们渐渐忘记‘裴师’这个名字。让它不再是崇拜的对象,而是思考的起点。”
太子沉默许久,终于叩首:“弟子明白了。”
三日后,朝廷诏令天下:
>**迎神大典取消。**
>**即日起推行“启蒙新政”:每县设问学堂,每乡建读书会,每村立辩论坛。**
>**凡参与造谣惑众者,不杀不囚,送大学堂学习三年。**
>**所有官方文献中提及裴念之处,须加注:“此人坚称自己仅为教师,拒绝一切神化。”**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
有人痛哭流涕,觉得信仰崩塌;也有人拍手称快,称此为“千年未有之清明”。而在无数偏远村落,孩子们捧着新发的课本,齐声朗读:
>“**我们不崇拜英雄,因为我们都可以成为英雄。**”
又一个月后,裴念再次踏上旅途。
这一次,他不再躲避人群,也不再隐藏身份。他走进灾民帐篷,教他们写诉状;他登上废弃城墙,为老兵讲解逻辑谬误;他在集市中央摆一张桌子,挂起横幅:“**免费答疑: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包括‘裴先生是不是神’。**”
每天都有人来问这个问题。
他总是笑着回答:“我不是。但如果有一天,你们不再需要问我是不是神,而是自己就能判断谁在撒谎??那才是我真正的胜利。”
春风浩荡,万物复苏。
某日黄昏,他路过一座新建学堂。门口石碑上刻着一句话,笔力稚嫩却坚定:
>**“这里不教顺从,只教思考。”**
他驻足良久,轻轻抚摸那还未风化的字痕。
远处,一群孩子正放飞一只风筝。那风筝依旧用旧书页糊成,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如果所有人都说你是神,请立刻回家照镜子。”**
裴念仰头望着,嘴角微扬。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但他也知道,火种已燃,风雨难熄。
只要还有孩子敢问“真的吗”,只要还有母亲肯教儿子识字,只要还有老人愿意在灯下读完一页书??
光明,就永远不会彻底离去。
𝘽ⓘⓠu𝘽𝕒.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