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之万分小心的捧着那褐色的药钵,快步走到榻前。剧烈的咳嗽后,王婉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靠在春兰的怀中气息奄奄。李恪之将药钵凑近王婉干裂发白的唇边,“婉儿,婉儿,张张嘴!……”他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用自己的手指小心的撬开那滚烫的唇齿,将药钵中清亮的药液,慢慢地喂进王婉的口中。
仿佛是清冽冰凉的甘泉,沿着喉咙缓缓而下,流入王婉的五脏六腑。好像是干涸的大地,突降甘霖一般,那炙烤的令人眩晕的火焰倏然熄灭,难耐的燥热缓缓消散。连腹中的胎儿也好像是在舒展着身体,感受着母体高热变得舒爽的愉悦。眼前浓稠的黑暗渐渐变淡,微微的胎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瞬间,让她想起与自己血脉相通的骨肉,虽然意识还未完全苏醒,但她已本能的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李恪之的双目,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王婉,仔细地感受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在那药液服下不久。王婉的身上,脸上宛如烙铁般的暗红,以快速的开始减退,仿佛是在用水洗去了那一层令人惊心的红色,就连那紧锁的眉峰,也轻微的舒展开来,嘴唇反而好像染上了一点粉色。
李恪之紧绷的心终于略略平缓,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抚上王婉的脸颊,感受着她体温渐渐变得如常,屏住呼吸,俯身上前。“婉儿?”声音中竟然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试探。
“皇上,长宁长公主……哎…”大太监惠江河小心的跪在李恪之身后,欲言又止的低声道。李恪之闻之,起身走到外间,才沉声问道:“长宁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这一日一夜,他揪心的牵肠挂肚,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双目赤红,面色青灰,甚至朝政之事也完全抛诸脑后。
“启禀皇上,长宁长公主本就是人小体弱,加上延误的时间稍长,高热惊厥,口吐白沫,尽管梁院判穷尽毕生所学,日夜不曾合眼,但终回天无力,无为大师感时,已经不中用了……”恵江河斟酌着说道,他不敢抬头去看李恪之的脸。真是千防万防,防不胜防,李恪之呼吸一滞,眼中闪过哀伤及一丝杀机,冷冷问道:“可否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惠江河垂首屏息道:“这个,奴婢办事不力,眼下还未查明,只是,那两个奶娘已经畏罪自尽了。”
“给朕彻查!哪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幕后之人,朕要让他给长宁陪葬!”李恪之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达到目的,竟不惜对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下手,是泯灭人性!
窥见李恪之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惠江河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皇上暴怒成这般模样。忙恭顺的福身答道:“是,奴婢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一个交代。”李恪之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停顿了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道:“长宁那边,你先过去处理着,只是暂时不能透露丝毫风声,只怕,皇后她受不了这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