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娘娘醒了。”如月喜极而泣,李恪之仿佛是心脏骤停旋即又疯狂的跳动起来,脑中有瞬间的空白。他扑到榻前,只见王婉那双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眸,此刻虽蒙着大病初愈的茫然,睫毛轻颤着,正无措的睁开眼睛望向自己,嘴唇噙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皇上……您,怎么了?”
她眼前的这张脸,憔悴疲惫的变了相,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布满了担忧与焦虑,那双眼睛里,是狰狞的血丝翻涌着恐惧,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全没有了往日那温润如玉,从容不迫的模样。
“婉儿,你醒了,还有何不适?朕无事的,只是担心你。”李恪之攥着王婉的手,急切的问道。王婉轻轻的摇了摇头,虚弱的用尽全身力气道:“皇上,放心,咱们的……孩儿无事……臣妾…也感觉好…多了,只是,困的紧,歇一歇,就行了……”李恪之的目光转向放在案几上那只空了的药钵,钵底残留的几滴细小的水珠,在烛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这真真是灵丹妙药!他脸上的惊骇交织着困惑,最终尽数沉淀,化为一种敬畏。
温太医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如同一个跋涉一生的路人,在荒漠的尽头骤然见了海市蜃楼,瞬间明白了自己一生探索的疆域和其无穷。他的骄傲和自信,转换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终于有幸亲眼见证了医者与道法的博大精深和玄妙之处。他再一次给王婉诊了脉,向着李恪之禀报道:“皇后娘娘脉象稳健,胎动如常,只需静养几日,元气即可慢慢恢复……”
药膳的香味萦绕在鼻腔,有熟悉的、温热的手,一次次的拂过自己的额头。王婉却沉溺在梦中久久不能醒来:活泼可爱的阿慈,牵着她的手吮吸着,仿佛是世间最好的美味;那肉团子一样的脸,笑的犹如春日阳光下初绽的花朵,露着米粒般的几颗牙齿;她身上的奶香味浓郁诱人,王婉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咯咯”的欢笑着;突然展翅飞了起来,王婉大惊,忙伸手去抓,她却越飞越远,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阿慈!阿慈!”王婉失声的大喊起来,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李恪之关切的眼神。
一弯残月映照着地上的残雪,伴着丝丝缕缕直透人骨髓的寒风,说不尽的凄凉冷清。皇后寝宫的偏殿里,一片愁云惨雾,两盏如豆的烛光下,冬雪失魂落魄的独自呆坐着。她的面前,是长宁长公主阿慈已然冰冷的,小小的躯体,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哭不笑。可怜她才刚刚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就要去寻自己的父皇母妃了。皇后娘娘一向视她为己出,特意指派自己来照顾她,冬雪不知道若是皇后娘娘得知,将该是何等的伤心?都是自己辜负了皇后的信任,怎么有脸去回去见她?那两个奶娘,明明平日对阿慈是那样的用心,日夜相伴喂着她渐渐的长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样一个小小的婴孩,她们又如何下得去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