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父亲的声音骤然降温,像冬天的钢尺。赵环慌忙用手掌盖住图案,却被父亲一把夺过。"建筑是建筑,数学是数学,"父亲将草稿纸撕成两半,"不要把感性的杂质混入理性的体系。"碎纸飘落时,赵环看见其中一半恰好留住了卷草纹的末梢,像段被掐断的曲线。
深夜,赵环偷偷翻开父亲的抽屉。在一叠工程图纸下方,他发现了那本从未见过的《自建房设计稿》。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栋四四方方的两层小楼,所有房间都是标准的矩形,门窗位置精确到厘米,家具布置图上甚至标注了"沙发与茶几的距离必须等于成年人平均步长"。但整栋房子没有一扇天窗,图纸角落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妻子想要个能看星星的阁楼",后面跟着被划掉的复杂计算公式。
赵环的手指抚过图纸上的铅笔痕,忽然明白父亲的理性教育为何如此严苛——那是用数学公式包裹的温柔,是将星空梦想压缩成标准尺寸的无奈。他想起父亲在祠堂屋顶教他认星象时,镜片后闪过的一丝柔软,那或许是理性宇宙中偶然漏出的星光。
第二天清晨,赵环在《理性思维训练手册》的扉页写下:"理性是丈量世界的钢尺,但世界本身不是直角。"他将书放在父亲的早餐位置,旁边是按营养金字塔摆放的早餐,只是这次,他把煎蛋切成了不规则的星形。
父亲进来时,看见星形煎蛋愣了一下。赵环紧张地攥着衣角,等待着惯常的批评。但父亲只是拿起刀叉,将星形煎蛋切成两半,其中一半恰好形成标准的等腰三角形。"早餐时间8分钟,"父亲看了看手表,"超过这个时间,蛋白质的吸收效率会下降7%。"
赵环咬着星形煎蛋的另一半,忽然尝到一丝从未有过的甜味。他看见父亲用红笔在《理性思维训练手册》的扉页画了个等号,将"理性"与"世界"连接起来,却在等号两端各加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像两座桥,横跨在直角与星光之间。
下午的数学课上,老师让大家用几何图形设计徽章。赵环画了个椭圆,里面嵌着不规则的五边形,五边形的每个角都延伸出卷草纹。当他在椭圆外画上两道切线时,忽然发现这组图形竟与老祠堂梁柱上的雀替雕花惊人地相似。父亲的红笔知识树在脑海中浮现,却不再是禁锢思维的网格,而是变成了支撑星空的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