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混杂着血腥和一种冰冷的金属器械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断裂的肋骨。林小山躺在担架床上,视野被晃动的天花板灯光切割成模糊的光斑。耳边是担架轮子碾过走廊地面的单调滚动声,还有医护人员急促却刻意压低的指令。
“……左肩贯穿伤,二次撕裂,失血性休克前期……”
“……左肺下叶挫裂伤加重,血气胸风险极高……”
“……多处骨裂,左小腿开放性创口感染……”
“……生命体征不稳,立刻送三号手术室!通知血库备血!快!”
声音断断续续,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身体的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麻木感覆盖。他完好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指尖残留着粘稠的血污和铁锈味——那是吴曼音脸上廉价粉底和血混合的触感,还有那个变形文具盒冰冷的塑料棱角。
弟弟……小川……
担架猛地转弯,刺目的无影灯光瞬间吞噬了视野。手术室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死亡的预兆扑面而来。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捕捉到旁边另一张担架床上,弟弟林小川苍白如纸的脸。他依旧昏迷着,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脖子上残留着清晰的针孔痕迹和淤青。一个护士正快速地将氧气面罩扣在他脸上。
“小川……”嘶哑的声音从林小山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叹息。
“别说话!保存体力!”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严厉地低喝,同时动作麻利地开始连接他身上的各种监测管线。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带着强制性的麻痹感迅速蔓延。意识如同沉入冰海的船,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他完好的右手手指,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在身下沾满血污的担架床单上,极其缓慢地、画下了一个扭曲的符号——
“7”
……
再次恢复意识时,世界被一片模糊的白色笼罩。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剧痛。鼻腔里是更浓的消毒水和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病房特有的、试图掩盖一切却更显压抑的清新剂气味。
他听到了声音。不是仪器的嗡鸣,而是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