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处,世子寝殿的暖意与药香,隔绝不了远方战场传来的无形压力。朱高炽依旧在昏睡中与病魔缠斗,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动着王彦的心。
寝殿外,幽暗的长廊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朱高煦如同一头被关在笼中的幼虎,焦躁地在廊下踱步。那件不合身的半旧皮甲被他胡乱套在身上,肩甲歪斜,胸前的护心镜也蹭满了灰。腰间那柄未开刃的短匕,被他烦躁地抽出一截又狠狠推回去,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团,一双酷似朱棣的锐利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又忍不住望向府外隐约传来的号角方向,小脸上交织着不甘、焦灼与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强烈屈辱。
“二哥…” 缩在廊柱阴影里的朱高燧怯怯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他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柱子,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睁着,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红肿的眼眶。每一次府外传来稍大一点的动静——哪怕只是巡逻士兵的甲胄碰撞声——他都会猛地一哆嗦,像受惊的鹌鹑般把头埋得更低。
“别吵!” 朱高煦猛地回头,不耐烦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尖锐。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指着殿门,“大哥在里面躺着!父王在外面打仗!我们呢?我们就只能像耗子一样躲在这里?!”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抽出腰间短匕,对着空气狠狠虚劈了几下,带起微弱的风声,“我也能杀敌!我也能上阵!父王凭什么不让我去!”
他发泄般的动作和拔高的声音,彻底惊动了殿内本就惶恐不安的朱高燧。“哇——!” 一声凄厉的、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嚎猛地爆发出来!朱高燧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小小的身体顺着廊柱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双腿乱蹬,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要隔绝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哭得撕心裂肺,浑身剧烈颤抖:“怕…燧儿怕…父王…血…好多血…娘…我要娘…呜呜呜…”
“闭嘴!不许哭!” 朱高煦被弟弟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弄得更加烦躁,又急又气,上前一步想去拉扯他,“哭有什么用!站起来!”
“高煦!你在做什么?!” 一声带着惊怒的厉喝猛地从长廊另一端传来!是闻声赶来的徐妙锦(徐仪华之妹,暂居王府照顾幼孙)。她一身素净的袄裙,发髻微乱,显然是匆忙赶来。看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几近崩溃的高燧,又看到朱高煦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匕(虽未开刃,在此刻情境下亦显狰狞),她脸色瞬间煞白,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哭得几乎背过气的高燧紧紧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