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南场码头泡在春夜湿气里。值夜帮众将火把插在酒坛口,火苗被潮气压得一蹿一蹿,像痨病鬼咳嗽。
船舱暗格藏着冰,寒气顺着裤腿往上爬,值夜帮众缩着脖子直打摆子。
"这雾浓得跟阎罗王的帐子似的。"年轻帮众裹紧破棉袄,牙齿磕得打架,"保不齐要出乱子。"
老帮众照着他后颈就是一巴掌:"闭了你娘的臭嘴!"
"五艘船三百号人押精铁,出了事全得喂江里的王八!"
老帮众往地上啐了口浓痰,烟袋锅子在酒坛上敲得叮当响。
远处长风镖局的镖师们跟踩在刀尖上似的,腰间朴刀在雾里忽明忽暗。
每走一步,木板就"嘎吱"一声,像老寡妇哭丧。
有个镖师不小心踢到空酒坛,坛子咕噜噜滚出老远。
惊得所有人手按刀柄,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寅时三刻,梆子声惊飞了夜鸟。
一个帮众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往茅房跑:"王寡妇那馄饨肯定掺了巴豆!"
"这鬼天气,冷得跟冰窟似的,肚子还跟着捣乱!"
没走两步就"啪唧"摔了个狗吃屎,手按在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上。
借着月光一瞅,妈呀!是具尸体!
那死人瞪着眼睛,脖子上的伤口深得能看见骨头,血都结成黑痂了。
死者穿的,正是漕帮的衣裳。
"杀人啦!自己人!"帮众连滚带爬,裤裆扯得"嘶啦"响,破锣嗓子直嚎。
叫声穿透浓雾,惊得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飞窜。
值守的捕快踩着码头货箱三两步跃上矮房,刀鞘在瓦楞间撞得"哗哗"响。
赵捕头大步流星赶来,浑身的肉跟着晃荡,手里的雁翎刀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那是今早寅时,他用这把刀挑了个偷粮贼的手背,血珠溅在刀身时,他还骂"贼骨头的血脏了老子的刀"。
他弯腰瞅了眼尸体,突然扯开嗓子吼:"都给老子把现场围死了!"
"闲杂人等敢靠前一步,老子把他手指头剁下来串成糖葫芦!"
"通知所有捕快,漕运该咋整咋整,谁敢误了时辰,老子扒了他的皮当船帆!"
这一嗓子震得芦苇叶子直往下掉,众人立马规规矩矩站好了。
这会儿沈默还在屋里打呼噜,突然"砰砰砰"的拍门声跟打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