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元的背慢慢绷紧,像张拉满的弓。
他想起三日前刘备望着豫州边界的眼神——那片土地上,刘备的棉甲兵正在换冬装,可对面虎牢关的曹军,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陈留..."他重复着这个地名,忽然抓起案上的铁矿急报,"奉孝,你可知辽东刚发现了什么?"
郭嘉的目光扫过绢帛,瞳孔骤然收缩:"铁矿?"
"足够让我们三年内置办三万套精铁铠甲,五千张玄铁弩。"陈子元将绢帛推到郭嘉面前,"曹操有兵,我们有甲;曹操有粮,我们有矿。
但袁氏兄弟这把火..."他的指节叩了叩舆图上的河北,"得烧得更旺些。"
郭嘉忽然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扯下一支朱笔,在袁谭的平原、袁尚的邺城、袁熙的清河之间画了三个圈:"我明日便让辛评往平原送密信,说袁尚打算联合乌桓取袁谭首级;再让逢纪去邺城,说袁谭已暗中联络曹操..."他的笔尖在三个圈中间点了个重重的红点,"等他们杀得难解难分,我们的棉甲兵从幽州南下,曹操的十万大军...得先过我们的铁壁。"
烛火突然"噼"地爆了个灯花。
陈子元望着跳跃的火光,忽然注意到郭嘉眼底有团比火焰更灼亮的东西——那是他初入刘备帐下时,在自己眼中见过的光。
"还有一事..."郭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伸手按住腰间的玉珏,那是当年在许都时,荀彧送他的离别礼,"关于许都的天子..."
陈子元的呼吸一顿。
他看见郭嘉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将话咽了回去:"夜深了,军师先歇着。
明日...明日再详说。"
门帘再次被掀起时,雪粒子扑了陈子元一脸。
他望着郭嘉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图书馆读《三国志》时,书页间夹着的那片干枯的枫叶——那时他总觉得史书里的"谋"字太轻,轻得像纸页间的薄霜。
此刻案头的铁矿急报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棉甲图样,他忽然懂了:所谓"谋",原是要拿血肉做薪柴,拿岁月当熔炉,才能炼出点真东西来。
他转身重新点亮烛火,在竹简上飞快写下:"着令辽东太守,三日内调三千民夫开矿;军器监丞张衡,速带百炉匠北上;另派五百玄甲军,护矿道。"墨迹未干,他又添了一句:"密信送青州田豫,让他盯着陈留方向的曹军粮道。"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处的城堞。
陈子元望着舆图上"陈留"那团墨迹,忽然想起郭嘉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都的天子...他摩挲着案角的虎符,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些火,现在埋下去,来年春天,该烧得更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