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凉州军帐时,陈子元正用狼毫在羊皮地图上圈点。
笔尖悬在鲜卑王庭的位置,迟迟未落——田丰的汇报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曹孟德的使者带了蜀锦三百匹,玄铁五十车,说是要与轲比能共分漠南草场。"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牛皮帘上,像极了当年在南阳书院听先生讲《孙子》时,窗外急雨敲打竹帘的动静。
陈子元捏笔的指节泛白,指腹蹭过地图上"汉"字标记的凉州诸郡,那里还留着去年与马超联合作战时,自己用朱砂点下的粮道标记。
如今这些红点连成的脉络,在曹操的谋划下,倒成了被人攥住的软肋。
"丞相?"田丰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
这位跟随袁绍旧部投诚的老臣,此刻正抱着一摞卷帛站在案前,羊皮靴底沾着未拭净的草屑——显然是从三百里外的斥候营连夜快马赶来。
他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在烛火前散成细碎的星子:"卑职已加派了三队游骑,沿参合陂到云中郡的商道巡查。
可鲜卑人...终究是草原上的苍鹰,咱们的耳目未必能追上他们的马蹄。"
陈子元突然放下笔。
狼毫在地图上拖出一道墨痕,恰好划过并州与代郡的交界——那是刘备军最北的防线。
他想起上个月在汉中清理豪族时,法正捧着抄家清单说"这些蛀虫的私兵,够装备三个营",当时只觉痛快,如今倒生出几分后怕:若曹操真说动鲜卑人南下,那些被缴了兵器的豪族余孽,怕要像干柴遇火般复燃。
"元皓。"他抬眼看向田丰,烛火在眼底晃出两簇冷光,"你派去轲比能大帐的细作,是张猛还是李二?"
"张猛。"田丰立刻答道,"他前年跟着商队去过三次王庭,能说一口带匈奴腔的鲜卑话。"
"让他设法接触拓跋部的纥奚大人。"陈子元屈指叩了叩地图上拓跋部的驻地,"轲比能虽强,草原上的老人们可还记得,当年檀石槐的大联盟是怎么散的——利益分不均,狼就会咬狼。"他从案下抽出一卷密信,封泥上"凤雏"二字还带着新印的温度,"庞统那边传来消息,刘璋的使者在公安被扣了,身上搜出曹操的金错刀。
看来曹孟德的网,早就在撒了。"
田丰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接过密信时,指背的老茧擦过陈子元的手背——凉得像块冰。"丞相是要..."
"以网破网。"陈子元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没到眼底,"你去传令:雁门郡的粮库开仓,半价卖粮给乌桓的蹋顿部;再让马岱带三千骑去定襄,名义上是秋狩,实则替拓跋部看住东边的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