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的操场浸在墨色里,远处的教学楼亮着零星的灯,像困在黑夜里的萤火虫。
楚运欢的运动鞋踩在跑道上,发出“咚咚”的沉重声响,每一步都像砸在棉花上,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在 T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刚浇过的玉米地。
“慢点跑,别急着加速。”吴文娇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马尾辫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梢的蓝色皮筋在夜色里偶尔闪过点微光。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像片羽毛落在楚运欢心上,“李老师说,成绩就像跑步,突然加速会岔气的。你看那些长跑运动员,都是匀速慢慢往上加劲。”
楚运欢没说话,只是把脚步迈得更大了些。
跑道旁的路灯照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地在地面上拉扯,像个被揉皱的纸团。他想起下午发的化学试卷,最后两道大题又空着,红叉像扎在地里的稻草人,死死地盯着他。吴文娇整理的易错点明明看了五遍,可一到考场就像被浓雾罩住的田埂,怎么也记不清细节。
跑到第四圈时,楚运欢的肺像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响。他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汗水滴在跑道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我是不是太笨了?”他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哭腔,“别人看一遍就会的题,我做十遍还是错。王强说他哥当年看两遍例题就会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哽咽堵住了。
跑道旁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巨大的问号摊在地上。晚风卷着操场边的蒲公英飘过来,落在他汗湿的后颈上,凉丝丝的痒。楚运欢想起父亲总说“笨鸟先飞”,可他觉得自己这只笨鸟,就算扑腾断了翅膀,也飞不过那道分数线。
“喝点水吧。”吴文娇递来瓶矿泉水,瓶盖已经帮他拧开了,瓶口还沾着点她的指纹。她在他身边蹲下,膝盖上的校服裤沾着草屑,显然是刚才从草坪抄近路跑过来的,“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老师让我站在讲台上念错题,我哭得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
楚运欢接过水瓶,冰凉的瓶身贴在发烫的脸颊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后来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动的玉米叶。
“后来我妈每天晚上陪我做算术题,用院里的石子当教具。”吴文娇仰头望着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只漏出点朦胧的光,“她总说,脑子就像磨盘,不常转就锈住了,转得太急又会散架。你看你这几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