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音乐还在操场回荡,“咚咚锵”的节奏混着学生的脚步声,像支热闹的鼓点。
楚运欢刚跟着队伍做完最后一节扩胸运动,就被门卫大爷扯了扯胳膊:“楚运欢,校门口有人找,说是你村里的。”
他往校门口走时,还能听见广播里“原地踏步走”的口令。
教学楼前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着蓝天白云的影子,楚运欢的白球鞋踩在上面,突然觉得有些晃眼。远远就看见张大山蹲在传达室门口的台阶上,军绿色的解放鞋在光洁的地面上蹭出两道灰痕,像给镜子划了道疤。
“你爹让我给你捎点新收的花生。”张大山站起身,背着的蛇皮袋“哗啦”响了一声,露出半截磨得发亮的锄头。
他往楚运欢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布袋,花生壳的粗糙感透过塑料袋传过来,还带着点潮湿的泥土气,“顺便来看看,你这书到底读到啥份上了——你爹在家总念叨,说你熬夜熬得眼睛都红了。”
楚运欢刚想说“谢谢张叔”,周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几个穿校服的女生路过,目光在张大山的蛇皮袋和锄头之间打转,嘴角撇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张大山却像没看见似的,嗓门亮得像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我看你就是瞎折腾!隔壁二柱没复读,现在在工地一天挣三百,管吃管住,上个月还给家里寄了五千块。”
他往楚运欢身边凑了凑,唾沫星子溅在楚运欢的校服胸前,洇出个小小的湿点:“你在这儿混日子,对得起你爹起早贪黑种的那几亩地?春播时他腰闪了,还跪在地里种玉米,就为了给你攒复读费。”张大山突然指着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你看这楼亮堂吧?可它当不了饭吃,哪有咱地里的花生实在?”
楚运欢攥着花生袋的手在发抖,指节捏得发白。
袋口露出的花生壳上沾着新鲜的黑泥,让他想起上周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新花生收了,让张叔捎点来,“给你补补脑子”。他想说自己英语提了十五分,上次小测进了班级前三十;想说李老师在班会上展示了他的试卷,说他的解题思路像“绕田埂浇水”,扎实得很;想说吴文娇帮他编的单词故事,现在背单词再也不费劲了……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像被花生壳卡住似的,只憋出结结巴巴的“我……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