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运欢攥着物理课本的手指泛白,课本边缘被他捏得卷成了波浪形。林校长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楼梯间的瓷砖被阳光照得发亮,他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软得发虚。昨天红榜前的质疑还没完全消散,此刻校长的传唤,像块石头又砸进了心里。
“进来。”林校长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混着翻文件的沙沙声。楚运欢推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的旧沙发——上次李老师带他来领竞赛题集时,他就坐在这沙发上,听校长夸李老师“教得用心”。可现在,沙发上搭着的灰色外套像团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校长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两份试卷。听见动静,他猛地转过身,试卷“啪”地拍在办公桌上,边角撞在桌沿,发出脆响。“楚运欢,你解释一下。”校长的手指点着试卷上的分数,红色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上次月考物理 38分,这次期末 89分,短短两个月,你怎么‘进步’这么快?”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正好落在楚运欢脚边,把他的影子缩成个小小的黑团,挤在墙角。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说“我每天凌晨五点背书”,想说“李老师教我用农具理解公式”,可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课本从手里滑下去,“啪”地掉在地上,扉页的玉米叶书签飘了出来,落在校长的皮鞋边。
“捡起来。”林校长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楚运欢弯腰捡课本时,看见校长办公桌上的玻璃杯里泡着菊花茶,茶梗沉在杯底,像他此刻沉到谷底的心。他想起张大山说的“城里姑娘帮你作弊”,想起红榜前同学躲闪的目光,突然觉得鼻子发酸——那些凌晨在操场背的单词、田埂上画的公式、错题本上的红勾,难道在别人眼里,都成了“不正常”的证据?
“校长,我没有……”楚运欢的声音发颤,指尖还沾着课本上的粉笔灰,“我只是……只是用了李老师教的方法,把物理题和家里的农具结合起来,比如用拖拉机履带理解压强,用扁担分析杠杆……”
“借口。”林校长打断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试卷,“38分到 89分,就算是天才也做不到这么快。你以为我不知道复读生的心思?为了能考上大学,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他的目光扫过楚运欢的校服,落在衣襟沾着的饭粒上——早上打饭时,张大爷多给的咸菜蹭上去的,此刻却像个刺眼的笑话。
楚运欢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脸颊红到耳根,像被晒透的西红柿。他想把错题本从书包里掏出来,想指着那些画满农具的批注证明自己,可手指在书包里摸索时,却怎么也抓不住本子的边角——太紧张了,连手都在抖。